苏禾猛地坐起，额头一层薄汗。
“废物花瓶”的评论还在脑子里嗡嗡响。
她甩甩头，像要甩掉那些刻薄的字眼。
“包吃住…三千块…”她小声念叨，给自己打气。
“苏禾，加油！”
声音在空荡的西人间宿舍里，显得有点傻气。
---训练室像个巨大的冰窖。
空调开得足，气氛更冷。
入选的二十个女孩分成几组练习主题曲。
苏禾被孤零零地晾在角落。
没人愿意和她一组。
“跟她？
等着被拖后腿吗？”
“陈老师怎么想的，真就只看脸？”
“离她远点，晦气。”
窃窃私语像小虫子钻进耳朵。
苏禾抿紧唇，默默对着镜子练习动作。
“一二三西…二二三西…”碎碎念的节拍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镜子映出她笨拙的身影。
左转，绊到右脚。
右转，差点撞墙。
努力又滑稽。
---“停停停！”
舞蹈老师周薇皱着眉拍手。
所有目光聚焦在苏禾身上。
“苏禾！
你是左右不分还是手脚不协调？”
周薇语气严厉：“单独练！
别影响其他人进度！”
苏禾脸涨得通红，小声道歉：“对…对不起老师。”
她挪到最角落，像棵被风雨打蔫的小草。
宋薇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所在的A组，动作整齐划一，充满活力。
“薇儿跳得真好！”
“C位非你莫属！”
恭维声毫不掩饰。
宋薇儿享受着众星捧月，眼神却瞟向角落的苏禾。
带着轻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午休时间，食堂。
苏禾端着餐盘找座位。
所到之处，女孩们要么低头，要么迅速挪开。
仿佛她是瘟疫。
她终于找到一个空位，刚坐下。
邻桌三个女孩立刻起身，换到远处。
餐盘里的红烧肉，突然不香了。
苏禾埋头，机械地往嘴里塞米饭。
“哟，这不是我们‘最美花瓶’吗？”
尖细的嗓音响起。
是宋薇儿和她的两个跟班，李倩、王璐。
她们端着餐盘，故意坐到苏禾对面。
“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呀？”
宋薇儿假笑。
“薇儿姐心善，可怜你呢。”
李倩附和。
苏禾没抬头，闷声道：“不用可怜我。”
“啧，还挺有骨气。”
宋薇儿挑眉。
“网上骂得那么凶，还能吃得下？”
“心理素质真好，不愧是‘活宝’。”
王璐捂嘴笑。
苏禾握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
“我…我吃完了。”
她端起几乎没动的餐盘。
匆匆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空气。
---下午是声乐课。
苏禾的灾难再次升级。
老师弹着钢琴：“来，跟着旋律，啊~~~~”苏禾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
“啊——”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陡然拔高。
然后，“呲啦”一声，破音了！
尖锐刺耳。
训练室里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
“我的天！
杀猪呢？”
“不行了，我耳朵要聋了！”
“求求你别开口了，花瓶就该安静当摆设！”
声乐老师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苏禾！
你…你先别唱了，听别人唱。”
苏禾窘迫地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宋薇儿优雅地站起身，示范了一段。
音准完美，气息悠长。
赢得一片掌声和赞叹。
“这才叫唱歌！”
“薇儿姐全能ACE！”
苏禾的存在，成了完美的反衬。
---晚上回到宿舍。
另外三个室友还没回来。
苏禾瘫倒在床上，浑身酸痛。
精神上的疲惫更甚。
手机屏幕亮起，又是推送。
**“爆！
‘璀璨新星’废物花瓶训练现场曝光！
跳舞顺拐，唱歌杀猪！”
**下面是她下午声乐课破音的***视频。
评论己经过万。
“哈哈哈年度最佳喜剧人！”
“陈锋眼瞎了吗？
这水平也能进？”
“长得美有什么用？
污染舞台！”
“心疼和她同台的妹妹们…只有我觉得她努力的样子有点萌？”
最后这条，瞬间被淹没在嘲讽的洪流里。
苏禾盯着屏幕，眼眶发酸。
“废物”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她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枕头。
肩膀微微抽动。
月光洒进来，照亮她单薄的背影。
无声的委屈。
---“苏禾！
苏禾人呢？”
第二天录制初舞台前，后台一片混乱。
执行导演拿着对讲机咆哮。
“马上上场了，人跑哪去了？”
“厕所…厕所找过了，没有！”
“化妆间呢？
更衣室呢？”
“都没有！”
宋薇儿抱着手臂，凉凉地说：“该不会承受不住压力，跑了吧？”
“毕竟，废物点心一个。”
周围响起低低的嗤笑声。
陈锋沉着脸走进来：“怎么回事？”
“陈老师，苏禾不见了！”
导演急得冒汗。
陈锋皱眉，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分头找！
节目不能开天窗！”
---苏禾此刻正缩在消防楼梯的拐角。
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
她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喘口气。
后台的压抑和即将到来的舞台，让她窒息。
“躲这干嘛？”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禾吓得一抖，抬头。
逆光中，陈锋高大的身影堵在楼梯口。
镜片后的目光，看不出情绪。
“我…我…”苏禾结巴，说不出话。
“害怕了？”
陈锋走近，居高临下。
苏禾咬着唇，默认了。
“网上那些话，看到了？”
陈锋问。
苏禾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觉得委屈？”
苏禾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掉下来。
“陈老师…我是不是…真的很废物？”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迷路的小动物。
陈锋沉默了几秒。
“是。”
一个字，砸得苏禾心沉到谷底。
“但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
陈锋话锋一转。
“你的价值，不在唱跳。”
他盯着她哭花的脸，和那双依旧清澈懵懂的眼睛。
“记住，等会儿上台。”
“别管动作，别管调子。”
“做你自己，就像选拔那天一样。”
“把你觉得好笑的，想说的，表现出来。”
“懂吗？”
苏禾茫然地看着他。
做自己？
选拔那天？
她只记得自己像个笑话。
“可…可是…没有可是。”
陈锋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想保住你的包吃住和三千块。”
“就按我说的做。”
“现在，去洗脸补妆。”
“五分钟后，我要在台上看到你。”
他转身离开，留下懵圈的苏禾。
做自己？
怎么…做？
---初舞台录制开始。
灯光璀璨，台下坐着导师和观众。
女孩们按组表演，精彩纷呈。
宋薇儿的A组尤其出色，赢得满堂彩。
轮到苏禾了。
她是最后一个，单人表演。
报幕一出，台下就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来了来了，那个花瓶！”
“看她今天能搞出什么新花样！”
“快录下来，表情包预定！”
苏禾深吸一口气，走上台。
灯光刺眼，她能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好奇的，嘲弄的，等着看笑话的。
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她想起陈锋的话：做你自己。
选拔那天…她做了什么？
跳舞同手同脚…念节拍…唱破音山歌…她就是个笑话啊！
音乐响起，是首节奏感很强的舞曲。
苏禾僵硬地抬手。
“一二三西…二二三西…”碎碎念的节拍声，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噗！”
台下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苏禾更慌了，动作彻底乱套。
别人扭胯，她像触电。
别人wave，她像抽筋。
笨拙得令人发指。
台下笑声越来越大。
导播甚至切了几个导师的特写。
林薇扶额，李哲忍俊不禁。
陈锋面无表情，镜片反着光。
音乐进行到一半，该唱歌了。
苏禾看着提词器，脑子一片空白。
完蛋！
词全忘了！
她僵在台上，手足无措。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
台下渐渐安静，等着看她如何收场。
宋薇儿在后台看着监视器，嘴角勾起胜利的笑。
废物就是废物。
苏禾急得快哭了。
她下意识看向导师席。
陈锋对她做了个口型：说！
话！
说话？
苏禾福至心灵。
选拔那天，她不就是靠“大实话”让陈老师注意到她的吗？
不管了！
豁出去了！
她猛地凑近麦克风，带着哭腔，脱口而出：“那个…歌词太长我记不住！”
“但我觉得…这歌调子还没我们村杀年猪嚎得好听！”
全场死寂！
一秒。
两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爆笑声几乎掀翻演播厅屋顶！
观众笑得东倒西歪，拍大腿抹眼泪。
导师席上，连一向严肃的林薇都破功笑趴在桌上。
李哲笑得首捶桌子。
陈锋…陈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导播室疯了！
“快！
所有机位对准她！
表情！
表情特写！”
“收视率！
收视率爆了！”
苏禾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笑疯的人群。
懵了。
她说错什么了吗？
她只是…说了实话啊？
后台。
宋薇儿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盯着监视器里那个傻站着、却莫名其妙成了焦点的身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凭什么？！
一个废物，凭什么？！
---录制结束。
苏禾像游魂一样飘回后台。
所到之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鄙夷。
多了惊奇、探究，还有…憋不住的笑意？
“苏禾！”
一个工作人员冲过来，满脸兴奋。
“你上热搜了！
爆了！”
苏禾茫然地接过手机。
热搜第一：杀猪调VS年猪嚎苏禾神吐槽。
热搜第二：娱乐圈清奇脑回路苏禾。
点开话题。
是她那句“嚎得没杀年猪好听”的片段。
转发评论爆炸。
“哈哈哈哈救命！
这是什么人间真实！”
“虽然但是…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那歌是难听！”
“笑不活了家人们！
这姐们是去搞笑的吧？”
“对不起我黑转路了！
这清奇的脑回路有点可爱！”
“陈锋：捡到宝了！
狗头花瓶？
不！
这是娱乐圈稀缺的‘活宝’！”
风向，似乎悄悄变了。
苏禾看着手机，又看看周围憋笑的脸。
后知后觉地，脸“腾”地烧起来！
天啊！
她都说了什么？！
这…这也太丢人了！
她捂着脸，恨不得原地消失。
“社死”的感觉，铺天盖地。
角落里。
陈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热搜，又看看那个捂着脸、恨不得钻地缝的女孩。
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活宝…吗？”
他低声自语。
“这‘木头’，好像…开始冒火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