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食堂惊魂---大学食堂,中午十二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是红烧肉有点糊底的焦香、酸辣土豆丝呛人的醋意,
还有……某种油腻腻的、仿佛永远洗不干净的抹布味。乌泱泱的人头攒动,
打饭的窗口排着长龙,队伍歪歪扭扭,像一条被踩了好几脚的蚯蚓。
声音吵得能把人脑浆子搅匀,勺子刮着餐盘底的刺啦声,哥们儿互相招呼的吆喝声,
还有食堂阿姨那穿透力极强的“下一个!”。我,林川,大三老油条,
此刻正和我的两个损友,胖子李强和瘦猴儿张伟,艰难地在这片人肉丛林里开辟道路。
目标是前方空出来的一张小方桌。“卧槽!川儿,快看!十点钟方向!核弹级别!
”胖子突然用胳膊肘猛捅我肋骨,力道大得差点让我把刚咽下去的半口米饭喷出来。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下巴快掉到他那件印着巨大抽象派动漫女神的T恤胸口上。
瘦猴儿张伟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脖子抻得老长,活像只准备打鸣的公鸡。“哪呢哪呢?
卧槽!真·核弹!艾米莉亚!是艾米莉亚啊!”这名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里一哆嗦。
艾米莉亚,这名字在我们学校,简直是行走的传奇。传说中的中法混血,经济学院大一新生。
关于她的传说,版本众多,核心要素却高度统一:红发,蓝眼,皮肤白得像刚挤出来的牛奶,
美得不像真人,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仙气儿。
属于那种你只能在校园论坛偷拍的高糊照片里瞻仰,
或者在别人眉飞色舞的描述中想象的存在。
我顺着他俩那快要脱眶的眼珠子指引的方向看过去。靠窗那张桌子,阳光正好斜斜地打进来。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前就放着一杯透明的柠檬水,几片柠檬在里面浮浮沉沉。
阳光给她的侧脸镀了层金边,那头发,真不是盖的,像一捧最热烈的火焰,蓬松地垂在肩上。
皮肤白得晃眼。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口抿着水,
安静得跟周围这片兵荒马乱的食堂格格不入。仙气儿?确实有。但胖子那声“核弹”,
形容得真他妈贴切。那冲击力,直冲天灵盖。
“卧槽……真人比照片还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眼睛有点发直。“怂货!
”胖子一把勾住我脖子,勒得我直翻白眼,“机会啊川儿!千载难逢!上去!要微信!
哥几个下半学期的奶茶就指望你了!”“滚蛋!”我使劲挣开他那铁钳似的胳膊,
“要去你自己去!老子丢不起那人!”我心脏跳得跟打鼓似的,擂得胸腔嗡嗡响。
让我去搭讪这种级别的女神?还是在这油乎乎、闹哄哄的食堂?
这和让我光着屁股在主席台上跳芭蕾有啥区别?纯纯的社死预定!
瘦猴儿在旁边贱兮兮地笑:“川儿,你不行啊!看看人家那气质,那气场!你过去,
估计人家正眼都不带瞧你的,直接把你当食堂背景板里的油点子过滤了!”“放屁!
”我被他俩激得有点上头,一股无名火加莫名的勇气直冲脑门,“谁说老子不行?
不就……不就搭个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等着!”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妈的,被这俩孙子架在火上烤!但牛逼都吹出去了,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哥们儿眼神也飘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贼光。骑虎难下!
真·骑虎难下!我硬着头皮,感觉脚底板像灌了铅,一步千斤重,
朝着那片被阳光眷顾的区域挪过去。距离在缩短。
空气里柠檬水的清香似乎盖过了食堂的油腻味儿。她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捏着玻璃杯,
阳光在她指间跳跃。我甚至能看清她鼻尖上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小雀斑。近了,更近了。
大概还有三步远。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事先打好的腹稿“同学你好,
能认识一下吗”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嘴巴像被强力胶黏住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像不受控制的探照灯,鬼使神差地,越过了她完美的侧脸,
落在了她裙子后腰靠下的位置。一条质地很垂顺的浅蓝色长裙,本来应该仙气飘飘。但此刻,
靠近后腰的那一小片裙角,不知怎么搞的,
竟然诡异地、严丝合缝地卡进了……卡进了她后腰牛仔裤腰的松紧带和皮肤之间!?
一小块三角形的蓝色布料,就那么突兀地、倔强地卷在里面,露在外面!
那画面太有冲击力了。仙气飘飘的女神,后腰挂着一块像是被强行塞进去的抹布角?
巨大的反差让我脑子瞬间宕机。嘴巴比脑子快了一万倍。“同…同学!
”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震惊,劈了个叉,尖得有点刺耳,手指完全不受控制地抬起来,
直直地指向那个尴尬的源头,“你…你裙子!后面!卡…卡腰里了!”时间,
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2 社死瞬间食堂里鼎沸的人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只剩下远处窗口偶尔传来的一声勺子碰撞餐盘的脆响。我们这张桌子周围,方圆五六米内,
瞬间安静得可怕。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好奇、憋笑、看傻逼的复杂情绪,
齐刷刷地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聚焦在我那根英勇就义般伸出去的手指上,
然后顺着手指的方向,精准地落向艾米莉亚的后腰。艾米莉亚整个人猛地一僵,
像被高压电打了一下。她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倏地收紧,指关节瞬间泛白。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转过头来。那双传说中的蓝眼睛,
此刻清晰地映在我放大的瞳孔里。真的是蓝,像最纯净的冰川湖泊,但此刻里面没有仙气,
只有铺天盖地的震惊和一丝……被冒犯的怒火?像平静的湖面骤然掀起了风暴。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那片红晕,
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简直像泼上去的颜料。“What the…?!
”一句法语我猜是的惊呼差点冲口而出,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那双瞪得溜圆、几乎占据了我整个视野的蓝眼睛里,风暴瞬间变成了实质性的慌乱和羞愤。
下一秒,她像是终于理解了我那傻逼手指的含义。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手闪电般地向后探去,胡乱地在后腰处抓挠。动作又急又乱,
带着一种“毁灭吧赶紧的”绝望感。“Oh mon dieu!我的天啊!
”这句我听懂了,法语里的惊呼。她的声音带着点异国腔调,此刻因为慌乱而拔高,
显得又脆又急。她一边徒劳地试图把那块倒霉的裙角拯救出来,一边猛地抬头瞪向我,
那双蓝眼睛里除了慌乱,还燃起了两簇小火苗,“你…你…姐妹!这波血亏!血亏啊!快!
帮我挡一下!快!”“姐妹?”我脑子还是懵的,
但“血亏”和“快帮我挡一下”这几个字像救命指令一样砸进我宕机的CPU。
身体比脑子忠诚,我一个箭步就蹿到她身后,
用我这178cm、不算宽厚但此刻绝对忠诚的背脊,
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后腰那片“事故现场”。我感觉自己像一堵人肉盾牌,
还是自带高温蒸汽那种——脸烫得快能煎鸡蛋了。我的后背,
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急促转身时带起的气流,
还有她身上那股好闻的、混合了阳光和柠檬的味道。
以及……她因为极度尴尬和慌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整个食堂,死寂了两秒。随即,
“轰”的一声,巨大的、憋不住的哄笑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油腻腻的房顶。
“哈哈哈哈!卧槽!牛逼!真敢上手啊!”“扒裙子?这哥们儿是个狼灭!
”“艾米莉亚的裙子?我是不是在做梦?”“拍下来没?拍下来没?校园论坛头条预订了!
”笑声、口哨声、议论声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背上。我能想象那些手机镜头正饥渴地对准这边。
完了,彻底完了。我林川,大学三年的低调人生,卒于食堂,享年二十一岁零三个月,
死因:当众疑似扒了混血校花的裙子。遗言:我真不是故意的!艾米莉亚在我背后,
手指还在跟那块顽固的裙角进行殊死搏斗。我听见她急促的、带着点哭腔的吸气声,
还有咬牙切齿的低语:“Stupide!蠢死了!
…怎么弄的…该死…”“那个…需要…帮忙吗?”我背对着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帮忙?帮什么忙?亲手去把她裙角从牛仔裤腰里拽出来?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我觉得自己离被当成流氓扭送保卫处只有一步之遥。“No!不用!
”她几乎是尖叫着拒绝,声音又羞又恼,“别动!别回头!挡住!挡住就好!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罚站的木桩子,僵直地杵在那里,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凌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背的衣服被她慌乱的手指偶尔蹭到,
那细微的触感都让我浑身一激灵。终于,
在我感觉自己的脚指头已经快要在鞋里抠出一座魔仙堡的时候,
身后那阵窸窸窣窣、带着绝望气息的拉扯声停了。“好…好了…”她的声音闷闷的,
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又像是强忍着极大的委屈。我如蒙大赦,
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那块惹祸的浅蓝色裙角终于被解放了,垂落下来,
只是皱巴巴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艾米莉亚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裙子的两侧,
指节用力到发白。那头火焰般的红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个红得快要滴血的小巧下巴。肩膀还在微微地发着抖。
“对…对不起…”我嗓子眼发紧,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就看到了…没多想…”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蓝眼睛,
此刻像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眼眶通红。里面的风暴和羞愤沉淀下来,
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糅杂着难堪、恼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
大概是“想死”的绝望?她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刀子。“你……”她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终,她只是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或者说,
对着我这个罪魁祸首说:“林川!我记住你了!”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兔子,
猛地推开挡路的我——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抓起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柠檬水,低着头,
以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飞快地冲出了食堂的大门。那抹浅蓝色的、皱巴巴的裙角,
在门口的阳光里一闪,就消失了。留下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杵在原地。“林川!
我记住你了!”3 余波未平那句话,带着冰碴子和火星子,
在我耳边360度立体环绕播放。还有周围那山呼海啸般的笑声、口哨声、拍照声,
像无数个巴掌啪啪甩在我脸上。胖子李强和瘦猴儿张伟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冻,
连滚带爬地挤过人群冲到我面前。“川儿!卧槽!牛逼!真·勇士!
”胖子激动地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差点把我肺拍出来,“当众扒艾米莉亚裙子!
这壮举能吹四年!不,吹一辈子!”瘦猴儿则是一脸高山仰止的崇拜:“哥!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哥!快,传授下经验!怎么做到的?是不是练过?那角度那时机,绝了!
”“滚犊子!”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羞又怒,
一把推开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老子不是扒!老子是提醒!提醒懂不懂!
是她自己卡进去的!”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在抖。“懂懂懂!”胖子笑得一脸猥琐,
“提醒,对,提醒!用食指精准提醒!我们都懂!
”他模仿着我刚才那个英勇就义般的伸手指动作。“懂个屁!
”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耳朵嗡嗡响,“这下全完了!全校都看见了!
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痛苦地抱住头,感觉自己的大学生涯已经提前宣告社会性死亡。
艾米莉亚最后那个眼神,那通红的眼眶,那句“我记住你了”,在我脑子里疯狂刷屏。
这梁子,结大了!还是全校围观下结的死结!“怕啥!”瘦猴儿满不在乎,
“多少人想让她记住还没机会呢!你这波操作,直接在她心里刻下烙印了!稳赚不赔!
”“赔你大爷!”我气得想踹他,“她刚才那眼神,恨不得生吃了我!还稳赚?
赔得裤衩子都不剩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社死余波”。走在校园里,
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背上,窃窃私语声如影随形。“看,就是他!食堂扒裙勇士!
”“啧啧,胆子真肥,艾米莉亚的裙子都敢动…”“听说没?艾米莉亚放话了,要让他好看!
”“论坛帖子看了吗?照片都传疯了!标题‘惊!食堂惊现扒裙狂魔,目标直指混血校花!
’ 点击都破万了!”我像个过街老鼠,恨不得缩进壳里。去上课,
特意选了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尽量降低存在感。去食堂?算了,外卖续命吧。
连去图书馆,都感觉管理员大妈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审视。
胖子李强和瘦猴儿张伟倒是很“仗义”,
每天不遗余力地给我实时播报论坛上的最新动态和校园里的流言蜚语,
美其名曰“掌握敌情”。“川儿!快看!有人扒出你名字班级了!‘经管院林川,勇士也!
’ 这帖子置顶了!”“卧槽!最新爆料!说艾米莉亚她爸是刚引进的法国大牛教授,
超护犊子!你小子危了!”“论坛赌盘都开了!赌艾米莉亚会用什么方式弄死你!
她爸动用学术权力给你挂科;B:找校外的追求者套你麻袋;C:亲自下场让你社死到毕业!
目前C选项赔率最低!兄弟,挺住!”挺住?我拿头挺!
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囚,每天活在风声鹤唳里。艾米莉亚本人倒是没再出现,
但她的“传说”和我的“恶名”像病毒一样在校园里扩散发酵。这天下午,
我像做贼一样溜进图书馆,想找个最僻静的角落猫着,看点书平复下焦躁的心情。
刚在靠窗最里面、被高大书架包围的“安全区”坐下,还没翻开书,
就听到书架另一侧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声音有点耳熟。“米娅Mia,
你真的要见他?”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点担忧,“就是那个……食堂的?论坛上都传疯了,
说他……”“见!为什么不见?”另一个声音响起。清亮,带着点独特的、慵懒的异国腔调,
像阳光下融化的蜂蜜,又像……食堂里那句咬牙切齿的“我记住你了”。是艾米莉亚!
我瞬间头皮发麻,心跳飙到180,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整个人缩进椅子里,
恨不得原地隐形。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要见谁?见我?不可能吧!
难道真要亲自下场给我“好看”了?“可是…他那天…太尴尬了…”那个担忧的女生继续说,
“而且他看起来…嗯…有点傻乎乎的?”“是挺傻的。
”艾米莉亚的声音带着点没好气的笑意,但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滔天恨意?
“傻得冒烟!当那么多人面指出来!脑子缺根筋!”“那你还要…”“但我爸知道了。
”艾米莉亚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点无奈,“不知道哪个嘴碎的,把这事捅到他那儿了。
老头儿昨天特意打电话问我。”“啊?教授怎么说?”女生的声音充满了紧张。“老头儿?
”艾米莉亚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点古怪意味的笑,“他沉默了半天,然后问我,
‘那个小子…叫什么名字?挺有胆色啊?’”我:“???” 有胆色?
教授您是不是对“胆色”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我那是缺心眼儿啊!“老头儿说,
敢在那种场合,当众指出我女儿的…呃…仪容问题,”艾米莉亚的声音压低了些,
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尴尬,“虽然方式蠢得令人发指,但至少说明两点:第一,
他观察力‘惊人’;第二,他可能…大概…也许…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观察力惊人?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没花花肠子?我当时肠子都吓打结了,
哪还有空花花!“所以老头儿发话了,”艾米莉亚叹了口气,语气有点认命,
又有点恶作剧的狡黠,“让我务必,把人给他带回去‘看看’。他说,
‘敢当众扒我女儿裙子的混小子,我倒要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扒裙子?!教授!
您听我解释!是卡!卡住了!不是扒!天大的误会啊!我坐在书架后面,感觉天旋地转,
眼前阵阵发黑。完了,芭比Q了。这已经不是校园社死的问题了,
这是要直接面对终极BOSS——护犊子的法国教授老爹!
还要被当成“扒裙狂魔”带去“见识见识”?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我感觉自己离被学术权力碾压成渣或者被教授用法语骂得狗血淋头只有一步之遥。
4 意外邀约书架那边的声音停了,脚步声响起,似乎走远了。我瘫在椅子上,
像条脱水的鱼,后背的冷汗把T恤都浸湿了。图书馆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嗡鸣,
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像游魂一样飘到教学楼下,
刚准备上楼去上这节要命的专业课。刚走到楼梯口,一个身影就挡在了我面前。
阳光从她身后打过来,给她那头标志性的红发镶上了一圈耀眼的金边。
浅蓝色的连衣裙换成了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但那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丝毫未减。
是艾米莉亚。她抱着手臂,微微歪着头,那双冰川湖泊般的蓝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嘴角勾着一丝……玩味的弧度?没有预想中的杀气腾腾,反而带着点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林川同学?”她开口,声音还是那种清亮的、带着独特腔调的调子,慢悠悠的,
“躲我躲得挺辛苦啊?”我头皮一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踩空楼梯。“没…没有!
艾…艾米莉亚同学!早上好!”舌头又开始打结。“早上好。”她往前逼近一步,
那股好闻的阳光混合柠檬的味道又飘了过来。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伸到我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微信二维码。“喏,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蓝眼睛里,亮得惊人,“加一下。”我大脑再次宕机,
呆呆地看着那个黑白格子组成的方块,像看到了潘多拉魔盒。“啊?这…这是…?”“我爸,
”艾米莉亚挑挑眉,那抹狡黠的笑意加深了,“米歇尔·杜邦教授。他老人家,想见见你。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我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道,“他说,
‘那个敢当众扒我女儿裙子的混小子,周末来家里吃个饭。’”轰隆!
我感觉一道天雷正正地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眼前发黑,腿肚子开始转筋。“误…误会!
艾米莉亚同学!天大的误会!”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语无伦次地解释,“那天真不是扒!
是卡住了!我就看到了!我就…就嘴比脑子快!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对天发誓!
我对圣母玛利亚发誓!我对你们法国的拿破仑发誓!”我手舞足蹈,
恨不得当场剖腹自证清白。艾米莉亚看着我慌乱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冷笑,
不是嘲笑,是那种忍俊不禁、带着点无奈又觉得有趣的笑声。她摆摆手,打断我的指天画地。
“行了行了,”她语气轻松了不少,蓝眼睛里闪着光,“知道是误会。”我如蒙大赦,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知道?!那…那快跟教授解释清楚啊!求你了!”我双手合十,
做祈祷状。“解释啦!”艾米莉亚耸耸肩,一脸无辜,“我跟我爸说,‘爸,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傻子就是纯属眼尖加嘴欠。’”傻子?眼尖加嘴欠?好吧,
形容得…还算贴切。“然后呢?”我满怀希冀地问。“然后?
”艾米莉亚嘴角那抹狡黠的弧度又扬了起来,像只偷到鱼的小狐狸,“老头儿摸着下巴说,
‘哦?眼尖?嘴欠?还敢当众指出来?’”她模仿着她爸的语气,惟妙惟肖,
带着点法国人特有的抑扬顿挫:“‘嗯…这小子,有点意思。莽是莽了点,但至少…挺勇的?
’”挺勇的?教授!您对“勇”这个字的理解,是不是也过于清奇了?!“所以,
”艾米莉亚收起手机,双手插回牛仔裤口袋,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一点,
那双蓝眼睛近距离地锁定我,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意,“周末,下午五点。地址我微信发你。
别迟到哦,林·勇·士·同·学!”她把“勇士”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长,带着明显的调侃。
说完,她潇洒地一甩那头火焰般的红发,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走了。
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留下我,石化在楼梯口,像个被雷劈焦了的雕塑。
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大字,加粗加亮,无限循环:**药丸!
**5 家宴风波周末下午四点五十分。我站在一栋爬满常青藤、充满异域风情的小洋楼前,
感觉自己像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壮士。
手里拎着的那盒死贵死贵的进口巧克力和一束开得正盛的香槟色玫瑰,
此刻重得跟灌了铅一样,勒得我手指生疼。心脏在胸腔里玩命蹦迪,
咚咚咚的鼓点震得我耳膜发麻,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后背的衬衫估计也湿透了,
紧紧贴在皮肤上。深呼吸?吸个屁!肺管子都紧张得痉挛了!
脑子里反复播放着艾米莉亚那句带着戏谑的“挺勇的”,
还有她爸那句想象中的、带着法国腔的“敢扒我女儿裙子?”的诘问。
每一帧画面都让我眼前发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新买的衬衫勒得脖子快喘不过气,
熨得笔挺的西裤裤线都快被手心里的汗洇湿了,
擦得锃亮的皮鞋感觉下一秒就要同手同脚。活脱脱一个第一次见老丈人的傻女婿,
还是顶着“流氓”头衔的那种。“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佑我活着出来…”我闭着眼,嘴里胡乱地念叨着各路神仙,
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死就死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正当我鼓起残存的勇气,
准备按下那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门铃时——“咔嚓。”门开了。艾米莉亚探出半个身子。
她今天穿了件很居家的米白色针织衫,衬得那头红发更耀眼了。
看到我一副视死如归、僵硬得如同兵马俑的样子,她蓝眼睛里瞬间盈满了笑意,
嘴角弯起一个促狭的弧度。“哟,挺准时嘛,勇士。”她拉开门,侧身让我进去,“进来吧,
我爸在书房,马上出来。放松点,他又不会吃了你。”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他看起来是挺想把你切片研究的。”切片研究?!我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给她跪下。
客厅很大,装修是那种简约又很有格调的欧式风格,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暖洋洋的。空气里有淡淡的咖啡香和烤面包的香气。但我完全没心情欣赏,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艾米莉亚引到沙发边坐下。屁股只敢挨着一点点沙发边,
腰杆挺得笔直。“坐啊,别客气。”艾米莉亚给我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玻璃杯和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叮”。那声音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弹了一下。
她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抱着个抱枕,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如坐针毡的样子,
脸上那看好戏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死死盯着书房那扇紧闭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深色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