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关在外头了。
这屋里静得吓人,只有我自个儿那破风箱似的喘气儿,还有擂鼓一样的心跳,在耳朵里咣当咣当响。
空气里飘着那股子清冷的雪松味儿,混着点高级地毯和皮子家具的陈味儿,闻着倒是干净,可干净得有点瘆人,跟他这人似的,没半点烟火气儿。
那男人——帅得不像话的“牛郎先生”——把身上那件看着就贵得要死的西装外套随手一搭,动作轻飘飘的,跟扔块抹布似的,落在那张一看就死贵死贵的丝绒面儿椅子上。
他转过身,那深不见底的黑眼珠子,终于实实在在、一点没跑地落我身上了。
跟探照灯似的,冷冰冰的,带着点审视,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
那眼神儿从我乱糟糟的头发丝儿,滑到我因为药劲儿和刚才那通跑而涨得通红、汗津津的脸,再往下,扫过我身上这条新买的、此刻皱得像咸菜干的小裙子,最后,停在我光着的那只脚丫子上。
脚趾头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蹭着冰凉丝滑的地毯面儿,那股子凉意“噌”地一下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可爬不到一半,就被身体里那把越烧越旺的邪火给吞了。
那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哆嗦。
视线又开始糊,眼前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也在晃悠,重影儿都出来了。
脑子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关于“这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的理智小火花,“噗”一下,彻底被药力浇灭。
完了,林星晚,你真完蛋了。
破罐子破摔吧!
身体比脑子快。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大概是药劲儿拱的,大概是破釜沉舟那点悲壮感撑的,我猛地吸了口气,把自己从那冰凉的门板上“撕”下来,跟个发射失败的炮仗似的,首不楞登就朝他扑了过去!
目标明确——他那片看着就结实又冰凉的胸膛!
“唔!”
这回撞得结结实实。
脸再次埋进那片带着凉意、料子绝顶好的衬衫里。
那股子冷冽的雪松味儿更浓了,浓得呛人,可奇了怪了,这会儿闻着,非但没让我清醒,反而像往那团邪火上又泼了一瓢油。
“轰”地一下,烧得我天灵盖都快冒烟了!
一股陌生又汹涌的热流从小腹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像八爪鱼缠柱子似的,手脚并用就往他身上扒拉。
手臂死死环住他的腰,滚烫的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脖颈皮肤蹭,嘴里还发出些自己听了都害臊的呜咽声,跟只饿疯了找奶吃的小猫崽儿似的。
“热…好热…帮帮我…”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又像哀求。
丢人?
去他妈的丢人!
这会儿只想抓住眼前这块“冰”,把自己这把邪火给按下去!
被我死命扒着的男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像根被突然撞到的、绷紧的旗杆。
他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儿,似乎有那么一瞬被我撞散了。
隔着薄薄的衬衫料子,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脏,沉稳有力地搏动了一下,又一下,比我那快得跟跑马似的心跳,不知道稳当多少倍。
他没立刻推开我,也没像我想象中那样顺水推舟。
只是垂着眼,那眼神儿沉甸甸地压在我头顶,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我不管不顾地在他颈窝里乱蹭,呼吸间全是他身上那股子干净又危险的气息。
我能感觉到他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几乎听不见的…哼?
是气音儿?
还是不耐烦?
下一秒,箍在我腰上的那只大手猛地收紧了!
力道大得吓人,跟铁钳似的,瞬间就把我那点软绵绵的挣扎给镇压了。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他居然首接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啊!”
我短促地惊叫一声,失重的感觉吓得我本能地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视野猛地拔高,整个房间奢华的顶灯在眼前晃过,刺得我眯起眼。
他的手臂结实得像铁铸的,稳稳地托着我,大步流星地穿过宽敞得能打羽毛球的客厅区域,朝着里间那张大到离谱、看着就软得能陷进去的欧式大床走去。
每一步,都震得我本就混沌的脑袋嗡嗡响。
身体悬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坚硬冰冷的怀抱。
药劲儿和恐惧搅和在一起,像一锅烧糊了的杂碎汤,咕嘟咕嘟冒着绝望的泡泡。
完了,这下是真要交代了。
陈宇,李姐,王秃子…还有我爸我妈那张失望透顶的脸…乱七八糟的画面在我糊成一团的脑子里飞快闪过。
“砰”的一声轻响,后背陷入一片难以想象的柔软里。
是床。
顶级羽绒填充的床垫,软得像陷进了什刹海冬天刚下的新雪堆里。
可这柔软非但没让我放松,反而像卸掉了最后一点支撑,身体里那股被强行压制了一会儿的邪火,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回来!
“呃…” 我难耐地在柔软的丝缎被面上扭动,像条离了水的鱼。
视线里,那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顶灯刺眼的光线,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深得像后海子夜最深的水,看不清情绪,只有一片沉沉的暗涌。
他慢条斯理地抬手,开始解自己衬衫袖口上那枚小小的、闪着冷光的袖扣。
动作优雅得像在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可那姿态里透出的掌控感,却让我头皮发麻,身体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还混进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乎自虐的期待和恐惧。
袖扣被轻轻摘下,搁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发出细微的“嗒”的一声。
接着,他俯下身来。
巨大的阴影彻底覆盖了我。
带着雪松冷冽气息的吻,如同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的冰雹,猝不及防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砸落下来。
不是温柔缱绻的试探,而是近乎掠夺的攻城略地。
冰冷的气息瞬间侵入,带着一种绝对的强势,瞬间攫取了我所有混乱的呼吸和呜咽。
“唔…!”
所有的挣扎和那点可怜的呜咽,都被这个冰冷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吻狠狠堵了回去。
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成了浆糊。
药力催生的燥热像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回应着这突如其来的侵占。
身体背叛了意志,在冰冷与滚烫的激烈碰撞中沉沦下去。
痛楚是清晰的,像被拆快递的刀片猛地划开了包装,可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陌生到令人心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灭顶浪潮,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将残存的理智彻底淹没在感官的洪流里。
黑暗,混乱,灼热,冰冷…各种感官像被扔进了老北京铜锅,底下炭火烧得通红,咕嘟咕嘟地煮着,又痛又快,分不清东西南北。
意识彻底沉沦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护国寺小吃店那口热乎的豆汁儿,大概也就是这么个又冲又上头的滋味儿吧……光。
刺眼得要命。
眼皮跟被强力胶粘过似的,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掀开一条缝儿。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儿,才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顶上一片陌生的、带着繁复浮雕的天花板,还有一盏看着就贵得离谱、但样式死气沉沉的水晶吊灯。
脑子空了几秒,跟刚出厂的新硬盘似的,啥数据都没有。
紧接着,昨晚那些破碎的、滚烫的、带着羞耻和混乱的画面,就跟按了快进键的幻灯片似的,“唰唰唰”全涌回来了!
香槟塔晃眼的光,李姐那张堆笑又刻毒的脸,陈宇那副虚伪的嘴脸,王秃子油腻的眼神,消防通道冰冷的墙壁,走廊里绝望的奔跑…还有最后,电梯门打开,那片光里走出来的、帅得惊心动魄的…神?
不,是禽兽!
以及之后…那冰冷又滚烫的掠夺,混乱不堪的纠缠,身体被撕裂般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让人灵魂出窍般的灭顶浪潮…轰——!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混杂着后怕,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了下来!
烧得我浑身滚烫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操!
林星晚!
你丫都干了些什么?!
我猛地想坐起来,结果腰眼儿一阵尖锐的酸痛,跟被人拿改锥捅了似的,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嘶…” 整个人又软软地跌回那堆软得能埋人的羽绒枕头里。
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来回碾压过好几遍,散了架又重新潦草拼凑起来,每一块骨头缝儿都在叫嚣着***,酸软得抬根手指头都费劲。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一点一点,跟生锈的轴承似的,看向旁边。
清晨熹微的光线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斜斜地洒进来,正好落在那张沉睡的侧脸上。
呼吸瞬间停滞了。
没了昨晚那冻死人的眼神和慑人的气场,沉睡中的他,轮廓依旧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高挺的鼻梁在晨曦里投下一道利落的阴影,薄唇的线条此刻显得意外的…柔和?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覆出一小片安静的扇形阴影,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锋利感被奇异地收敛了,像个…累极了的大男孩儿?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昨晚那狂风暴雨般的记忆拍得粉碎!
禽兽!
披着人皮的顶级禽兽!
还是我自个儿主动撞上去的!
脸上火烧火燎,臊得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最好能一路挖回我们海淀区学院路的老家属院儿,让我爸妈把我重新塞回娘胎里!
我林星晚,书香门第出来的(虽然是叛逆版),居然…居然跟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帅得离谱的“高级男模”…睡了?!
还是我主动要求的?!
这要让我那古板的爹妈知道,估计能首接把我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再贴张“家门不幸”的告示在小区公告栏!
不行!
得跑!
立刻!
马上!
趁这“禽兽”还没醒!
脑子里警铃大作,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全身的酸痛。
我屏住呼吸,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从那堆该死的软枕头和丝滑被子里往外挪。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疼得我龇牙咧嘴,还得拼命忍着不发出声音,活像个蹩脚的小偷在作案。
好不容易挪到床边,光脚丫子踩上冰凉的地毯,那凉意激得我一哆嗦。
我的裙子…哦对,昨晚好像被随手扔在床尾凳上了?
皱巴巴的一团,看着就糟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猫着腰,忍着浑身散架似的疼,蹑手蹑脚地过去,抓起裙子就往身上套。
动作幅度不敢太大,生怕惊动了床上那位“睡美人”。
穿裙子的时候,手抖得厉害,指尖不小心刮到了耳垂。
嘶…有点疼。
昨晚…好像挣扎的时候,是扯到耳朵了?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左边耳朵。
空的!
心里咯噔一下。
我那对不值钱、但戴了好几年的小珍珠耳钉!
八成是昨晚…动作太激烈,给弄掉了!
我立刻慌慌张张地低头,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在深色的地毯上、床沿边急切地扫视。
没有…这边也没有…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铺。
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那只小小的、不起眼的珍珠耳钉,正静静地躺在那“禽兽”枕边的丝缎枕套上!
离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睡脸,只有几厘米远!
在深色的缎面上,那颗小珍珠泛着一点微弱的、柔润的光。
要命了!
我盯着那只耳钉,又看看他近在咫尺的、沉睡的脸,脑子里天人交战。
拿?
还是不拿?
拿的话,万一弄醒他…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尴尬得能当场用脚趾头抠出个三室一厅!
不拿?
这玩意儿虽然不值钱,可万一…万一成了什么把柄线索呢?
李姐陈宇王秃子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再留个“罪证”在这儿?
就在我犹豫不决,急得手心冒汗的时候,床上的人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咕哝,身体也微微动了一下。
魂儿都快吓飞了!
我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跟揣了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算了算了!
破财消灾!
一只耳钉而己,就当…就当给这位“牛郎先生”昨晚的“辛苦费”了!
(虽然这“辛苦费”寒碜得我自己都脸红)此地不宜久留!
我再也顾不上那只倒霉耳钉,抓起被我甩在门边地上的那只可怜兮兮的、昨晚甩掉的高跟鞋(另一只早不知道在哪个走廊角落躺尸了),也顾不上穿,光着一只脚,踮着脚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到那扇厚重的房门前。
手心里全是汗,冰凉的门把手握上去滑腻腻的。
我小心翼翼地、用最轻的力道,一点一点地拧动。
“咔哒…”又是那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
门开了一条缝儿。
外面走廊白金地毯反射着清晨清冷的光。
我像只受惊的猫,呲溜一下就钻了出去,反手用最快的速度把门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那个混乱荒唐又让人心惊肉跳的世界。
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像是刚从龙潭虎穴里捡回一条小命。
清晨的酒店走廊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浑身酸痛,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手里还攥着一只高跟鞋,头发乱得像鸟窝,裙子上全是褶子…这形象,比天桥底下要饭的还狼狈。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赶紧跑!
离开这儿!
离开这鬼地方!
离开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甚至不敢去想那个房间里沉睡的男人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暴怒?
是不屑一顾?
还是…根本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
光着的那只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毯上,深一脚浅一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发飘。
我攥紧了手里那只孤零零的高跟鞋,把它当成唯一的武器或者什么念想,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的方向,背影仓皇得如同逃离凶案现场。
每一步都牵扯着隐秘的酸痛,提醒着我昨晚那场疯狂又失控的交易。
完犊子了,林星晚。
这篓子,算是捅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