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在江城的老巷子里,清晨三点的路灯总比别处亮得早。昏黄的光线下,
林通的身影在煎饼鏊子前晃动,面糊“滋啦”一声铺开,混着葱花与鸡蛋的香气,
漫过沉睡的屋檐。这是他在城里的第十五个春天,也是他与生活“交战”的第十五年。
没人知道,这个摊煎饼的男人,曾在桥洞下啃过冷馒头,在催债电话里红过眼眶,
在女儿的学费单前攥紧过拳头。他的战斗没有硝烟,
对手却无处不在——是刚到城市时的无依无靠,是生意扩张时的举步维艰,
是疫情来袭时的山穷水尽,也是柴米油盐里藏着的琐碎与煎熬。可他总在熬。
像老家地里的玉米,被风雨压弯了腰,根却往更深的土里钻。
支撑他的从不是什么宏大的理想,不过是父亲那句“人活着就得踏实”,
是妻子夜里递来的那杯热水,是女儿画纸上“爸爸是超人”的稚嫩笔迹。
这不是一个逆袭的传奇。没有一夜暴富的神话,没有贵人相助的巧合,只有一个普通人,
在生活的泥沼里,一步一步往前挪。他的战场很小,不过是一方煎饼鏊子,
一个5平米的小店;他的武器很简单,不过是“实在”二字,和一点不肯认输的犟劲。
但或许,这才是大多数人的生活——没有聚光灯,没有喝彩声,
却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坚持里,藏着最动人的力量。就像林通摊的煎饼,热气腾腾,
带着烟火气,也带着一个人对生活最朴素的敬畏与热爱。翻开这个故事,
你或许会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些深夜的疲惫,那些咬牙的坚持,
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支撑我们走下去的温暖——这就是我们每个人,在生活里的战斗。
《生活中的战斗》第一部分:离乡与扎根2008年的夏天,北方农村的玉米地刚没过膝盖,
林通蹲在父亲的病床前,指甲深深掐进裤缝里。煤油灯的光昏黄,映着父亲蜡黄的脸,
床头柜上的药单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那串数字,是这个家十年也攒不齐的天文数字。
“通子,别复读了。”父亲的声音气若游丝,枯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去江城,
找你三舅……能挣着钱。”母亲在灶房里哭,柴火噼里啪啦地响,
像在烧着这个家最后一点念想。林通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父亲的被子上,
闻着那股药味混着汗味的气息,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他揣着母亲连夜缝在棉袄夹层里的500块钱,
还有父亲塞给他的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三舅的地址,
跟着同乡登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火车哐当哐当晃了三十多个小时,
林通攥着那个装钱的布包,手心的汗把布都浸得发潮。邻座的大叔啃着烧鸡,
油星子溅到他的裤腿上,对方撇撇嘴,往旁边挪了挪。林通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
突然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在田埂上跑,喊着“我要考去江城读大学”,
风把他的声音吹得老远,现在想来,像个笑话。到了江城,劳务市场像个巨大的蜂巢,
人挤着人,汗味、烟味、劣质香水味混在一起。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拍他肩膀:“小伙子,
找活?我这有工地的活,管吃管住,一天150。”林通跟着他走,
心里盘算着150块能买多少盒父亲的药,没注意对方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巷子,
收了200块“中介费”,说“明天来这领你去工地”,然后就没了踪影。那天晚上,
林通第一次睡在了桥洞下。蚊子嗡嗡地围着他转,他把棉袄裹得紧紧的,
布包里只剩下280块钱。远处的霓虹灯明明灭灭,照在桥洞的墙壁上,
像小时候看的皮影戏,却没一点热闹的意思。他摸出父亲写的纸条,
地址早就被汗水泡得模糊,三舅的电话打了十几次,始终是忙音。凌晨的时候,他饿极了,
从包里翻出母亲塞的两个干硬的馒头,就着自来水啃,咬到腮帮子发酸,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因为饿,是因为怕,怕自己像这馒头一样,
在城里被啃得连渣都不剩。后来在工地找到活,
是因为他帮一个搬钢筋的老头挡了一下滚落的钢管。老头是工头的远房亲戚,
叹着气说:“留下吧,工钱一天80,月结。”工棚里的大通铺挤着十几个人,
汗味能把人熏晕,夜里有人打呼,有人说梦话,林通睡不着,
就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父亲的照片。照片上父亲还很壮实,扛着锄头站在玉米地里笑,
他摸着照片上父亲的脸,在心里说:“爸,我找到活了,你放心。”第一个月发工资,
林通攥着600块钱,手都在抖。他先给家里寄了500,附言说“我在这边挺好,
管吃管住”,然后揣着剩下的100块,在工地附近转。转着转着,
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推着三轮车卖煎饼,买的人排着队,大多是工友。他站在旁边看了半小时,
看着老太太舀面糊、打鸡蛋、撒葱花,动作麻利,饼子的香味飘过来,勾得他肚子直叫。
那天晚上,他躺在大通铺里,眼睛瞪着黑乎乎的棚顶,心里有个念头在冒:他也能做这个。
比在工地搬砖轻松点,至少不用被太阳晒得脱皮,而且能自己说了算。他开始攒钱,
每天午饭只买一个馒头,渴了就喝工地的自来水,晚上别人去打牌,
他就去看那个老太太怎么调面糊、配酱料。老太太看他老实,问他:“小伙子,想学?
”他红着脸点头,老太太叹口气:“这活累,得起大早。”三个月后,
他用攒的1200块钱买了辆二手三轮车,又花300块买了煤气罐、鏊子、面粉。
第一天出摊是凌晨3点,天还黑着,他在路灯下调试面糊,手紧张得不听使唤,
第一个饼子摊得歪歪扭扭,面糊还漏了一地。有个早班的工友过来,笑着说:“林通,
给我来一个,不管好不好吃,我都买。”他把那个歪饼子塞给对方,没收钱,
工友硬把五块钱塞给他:“你得开张。”慢慢地,他的摊前也排起了队。他实在,
别人要一个鸡蛋,他总多打半个;酱料不够了,宁愿少卖几份,
也不兑水;有个清洁工大爷每天来买,他总多夹根油条,说“大爷您辛苦”。
有次城管来抄摊,他抱着煤气罐就跑,三轮车被没收了,他蹲在路边哭,哭完了,
又去废品站淘了个旧架子,继续出摊。那天收摊,他数着零钱,突然发现比平时多了50块。
正纳闷,旁边看车的大爷说:“刚才有个女的,买了你三个饼,给了100,说不用找了,
还说你这饼子实在。”林通抬头,看到不远处超市的灯亮着,
一个穿蓝色工服的姑娘正低头扫码,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他心里突然暖了一下,
像揣了个小太阳——原来在这陌生的城里,也有人看得见他的努力。
第二部分:创业与成家三轮车被没收三次后,林通咬咬牙,租了个5平米的门面。
门面在巷子深处,以前是个修鞋摊,墙皮都掉了,他自己买了桶白漆,刷了三天,
刷得满身都是白点子,像只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猫。他给店起名“林记早餐”,
用红漆写在木板上,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执拗。雇小梅那天,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说:“老板,我啥都会干,给口饭吃就行。”小梅才18岁,从安徽农村来,被老乡骗了,
身上一分钱没有。林通让她试做了个包子,褶捏得歪歪扭扭,但面发得挺软。
他说:“管吃管住,一个月3000。”小梅眼圈一下子红了,说:“老板,我给你多干活。
”生意刚有起色,麻烦就来了。隔壁卖豆浆的王老板看他生意好,故意把污水泼到他门口,
还跟顾客说“林记的油是地沟油”。有天早上,一个大妈拿着包子来退,
说“我孙子吃了拉肚子”,林通尝了一口,那包子的馅根本不是他调的味。他没跟王老板吵,
只是每天凌晨3点就去菜市场,专挑有检疫证明的肉和菜,买完就举着证明站在店门口,
有人问就笑着说:“您看,咱这料干净着呢。”他还把制作过程全摆在玻璃柜里,
让顾客看得见。慢慢的,没人信王老板的话了,有次王老板的豆浆洒了,
林通还递过去一块抹布,王老板愣了愣,接过了。赵燕就是那时候常来的。
她在对面超市当收银员,每天早上来买两个肉包、一杯豆浆,总说:“你家的包子馅足,
不像有的地方净是面。”林通每次都多给她加勺醋,说“你爱吃这个”。有天下雨,
赵燕没带伞,林通把自己的伞给了她,说“我住得近,跑回去就行”。结果他淋了雨,
第二天发烧,赵燕来看他,拎着退烧药和粥,嗔怪道:“傻不傻,伞给我了你咋办?
”两人好上后,赵燕带他去见父母。她爸一看林通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上还有裂口,
直接把茶杯往桌上一墩:“我女儿嫁谁都行,就是不能嫁个卖早点的,没前途!
”林通没辩解,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个存折,上面有8万块钱——那是他准备买房的首付。
“叔叔阿姨,我现在是没大本事,但我能吃苦,我保证以后对赵燕好,让她不受委屈。
”他说得直愣愣的,赵燕在旁边偷偷拽他的衣角,眼眶却红了。买房那天,
他和赵燕站在30平米的老破小里,墙皮都掉了,窗户玻璃还有道裂缝,
但两人笑得合不拢嘴。林通指着墙上的一个小坑说:“以后在这挂婚纱照。
”赵燕捶他一下:“先把墙刷了再说。”晚上回去,
林通在日记本上写:“今天有了自己的家,以后要更努力,不能让赵燕跟着我受苦。
”赵燕怀孕后,反应特别大,吃啥吐啥,班也上不了。林通心疼她,不让她沾凉水,
自己每天收摊后回家做饭、洗衣服。但压力也跟着来了,房贷3000,
房租早餐店的2000,产检费一次几百,他的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他开始晚上跑代驾,有时候接到远单,凌晨两三点才能回来,累得在楼道里就能睡着。
有天晚上,他代驾回来,赵燕还没睡,坐在沙发上哭。“你整天就知道干活,
你知道我今天去产检,人家都是老公陪着吗?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赵燕的声音带着哭腔,林通张了张嘴,想说“我这不是为了挣钱吗”,
但看着她肿着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他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他的手因为常年和面、握方向盘,粗糙得像砂纸。“对不起,”他说,“我明天不跑代驾了,
陪你去公园走走。”赵燕回娘家那回,是因为他忘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忙到晚上十点才回家,赵燕做了一桌子菜,都凉透了。“林通,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
”她问。他累得脑子发懵,脱口而出:“我累死累活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你以为我愿意跑代驾?”赵燕没说话,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走了。
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里,看着桌上凉透的菜,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墙上贴着“家和万事兴”的春联,还是过年时赵燕贴的,边角都卷了。
他想起刚认识赵燕的时候,她总说“我就喜欢你踏实”,可现在,
他的踏实怎么变成了“不关心”?凌晨三点,他锁了店门,
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去了赵燕娘家。岳母开门时,脸拉得老长。
他没进去,就在楼下站着,等到天亮。赵燕下来倒垃圾,看到他,眼圈红了。“我错了,
”他说,“我以后每天多陪你说半小时话,不管多忙。”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
里面是她爱吃的糯米糍,是他凌晨收摊时绕路买的,还带着点余温。赵燕接过糯米糍,
没说话,却往他身边靠了靠。第三部分:扩张与危机女儿林晓出生那天,
林通在产房外坐立不安,听到孩子的哭声,他突然蹲在地上哭了,哭得像个傻子。
护士把孩子抱出来,说“是个千金,六斤八两”,他想碰又不敢碰,那小脸蛋皱巴巴的,
像个小老头,可他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孩子。为了给晓晓更好的生活,
林通盘下了隔壁的门面。扩张那天,他请了所有员工吃饭,喝了点酒,
红着脸说:“以后咱们就是‘林记早点铺’了,好好干,我不会亏待大家!
”他买了新的蒸包机、豆浆机,还特意请了个做粥的师傅,菜单上多了十几种粥品,
从小米粥到南瓜粥,琳琅满目。他开始学管理,买了本二手的《餐饮经营管理》,
封面都磨破了。每天等晓晓睡了,他就坐在灯下看,看不懂的地方就用红笔画出来,
第二天去请教隔壁开饭店的张老板。张老板总笑他:“林通,你一个卖早点的,学这些干啥?
”他挠挠头:“我想把店做好,让我闺女以后说起她爸,能骄傲点。
”有次他去一家连锁早餐店“偷师”,假装成顾客,
拿着小本子记人家的装修风格、服务流程,被经理认出来了。经理瞪着他:“你是对面的吧?
抄啥呢?”他脸一下子红了,把本子递过去:“我……我想学习学习,我这店太小,
想改进改进。”没想到经理看了他的本子,叹口气:“你这字写得真认真,这样吧,
我给你讲讲我们的进货渠道,你别恶性竞争就行。”那天他走出店门,阳光正好,
他觉得心里亮堂堂的——原来城里不全是算计,也有这样的善意。
麻烦是从2018年开始的。一家全国连锁的早餐品牌在附近的商场开了店,装修得亮堂,
价格比他便宜一块钱,还能扫码点单。他的顾客一下子少了一半,有天早上,
他看着空荡荡的店,蒸包机里的包子冒着热气,却没人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员工的工资要发,房租要交,他开始失眠,头发一把把地掉。晓晓该上幼儿园了,
赵燕想去私立幼儿园,说“那里老师好,能学英语”。学费一年两万八,
林通听了直咂舌:“咱小区门口的公立幼儿园不挺好吗?便宜。”赵燕急了:“林通,
你就不能为晓晓想想吗?人家的孩子都学这学那,咱晓晓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两人吵了一架,他气得摔门而出,在店门口蹲了半夜。后来他还是去凑了学费,
送晓晓去了私立幼儿园。家长会那天,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
看着其他家长穿着西装、拿着平板电脑讨论学区房,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浑身不自在。
晓晓拉着他的手:“爸爸,你看我的画!”他看着画上歪歪扭扭的小人,突然觉得,
是不是自己太虚荣了?晓晓明明在小区里和小朋友玩得很开心。2020年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