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踩着青石板上零落的茶花瓣,抬眼便见"云峰驿"三个鎏金大字在雨雾里忽隐忽现。
"店家,可有干净厢房?
"他抖了抖蓑衣,水珠子溅在柜台前算盘上。
正在拨弄珠子的驿丞抬起头,活像只受惊的鹌鹑——圆脸细眼,两撇鼠须沾着茶水沫子。
"哎哟这位客官,实在不巧......"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脆响,像是瓷碗摔碎的声音。
徐霞客转头望去,只见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从伙房窜出,怀里鼓鼓囊囊,后头追着个提菜刀的胖厨娘。
"杀千刀的小贼!
连官老爷的夜宵都敢偷!
"厨娘追到天井,突然刹住脚,眼珠子骨碌一转,竟把菜刀往地上一扔,拍着大腿嚎起来:"我的翡翠镯子啊!
那可是祖传的宝贝!
"驿丞脸色骤变,鼠须抖得像风中芦苇:"快!
快报官!
"说着就要往后衙跑。
徐霞客却注意到那小乞丐钻进马厩时,怀里分明掉出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在泥水里滚了两圈,竟是个刻着"滇南卫"字样的银锭。
雨点打在瓦当上叮咚作响。
徐霞客弯腰捡起银锭,指腹摸到边缘未干的朱砂印泥。
他抬眼望了望西厢房紧闭的雕花木窗,那里不知何时探出半张妇人的脸,云鬓松挽,嘴角噙着抹古怪的笑。
戌时三刻,雨势更急。
徐霞客盘腿坐在东厢房榻上,就着油灯翻看《滇南风物志》。
忽闻隔壁传来窸窣响动,似有人赤脚踩过地板。
他贴着板壁细听,竟有男子低语:"......那镯子分明是你自己当了......"话音未落,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徐霞客推开窗棂,正见西厢房烛火摇曳,雕花窗纸上映出两道纠缠的人影。
高的那个头戴方巾,矮的云鬓散乱,竟是白日里哭嚎的胖厨娘。
"王掌柜好手段。
"厨娘的声音带着蜜糖似的甜腻,"上个月往缅甸贩的二十车货,账本上只记了十五车吧?
"说话间金步摇在窗纸上晃出一道流苏似的影。
徐霞客心头一跳。
他白日里见过那个绸缎商人,明明说是往大理送药材,怎的又扯上缅甸?
正要再听,楼下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从二楼望去,驿丞正鬼鬼祟祟往后院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