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尔泰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永琪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你说什么？
"尔泰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漱芳斋内，熏香袅袅。
小燕子咬着下唇，手指绞着衣角，眼睛却亮得惊人："我...我要出宫找我的姐妹紫薇。
"尔泰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看向门口，仿佛担心隔墙有耳。
永琪则缓缓放下茶盏，瓷器与红木案几相触，发出轻微的"咔"声。
"我不是格格。
"小燕子声音越来越坚定，"真正的还珠格格是紫薇，她现在肯定在找我，我必须出宫去...""等等！
"尔泰急得额头冒汗，"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小燕子倔强地扬起下巴："所以我更要找到紫薇，把格格身份还给她！
"永琪静静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庞。
前世这一幕发生时，他是如何反应的？
震惊、愤怒、然后是担忧和保护欲...而现在，他只觉得胸口闷痛，像是有人在那里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
"五阿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尔泰急得首搓手，？
"永琪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等见到那位夏姑娘再说吧。
"他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现在做打算为时过早。
"小燕子狐疑地看向永琪："你...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永琪心头一跳。
是啊，按照常理，他该震惊万分的。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宫中怪事见多了，这算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小燕子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永琪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多想告诉她，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在乎到宁愿亲手将她推开..."哼！
你们这些皇子阿哥，果然冷血无情！
"小燕子猛地站起身，眼眶发红，"我自己想办法出宫！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门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尔泰慌张地看向永琪，小燕子则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只有永琪迅速恢复了镇定，甚至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切都如前世般发展着。
珠帘掀开，皇后一身正红色宫装，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而入。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满地碎瓷，最后落在小燕子身上。
"本宫远远就听见嚷嚷，成何体统？
"皇后声音不怒自威，"还珠格格，这就是你学的规矩？
"小燕子张了张嘴，还没出声，皇后己经继续道："整日与阿哥侍卫厮混，大呼小叫，毫无格格风范。
"她冷笑一声，"看来不给你些教训，你是记不住自己的身份。
"永琪看见小燕子咬紧了牙关，肩膀微微发抖。
前世的他会立即上前解围，而现在...他悄悄对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皇后娘娘，"永琪恭敬行礼，"是儿臣惊扰了凤驾。
"皇后挑眉看向永琪："五阿哥倒是护得紧。
"她转向小燕子，"跪下！
"小燕子倔强地站着不动。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来人，给本宫——""皇上驾到——"通传声打断了皇后的话。
永琪暗自松了口气，看着皇阿玛大步走入。
皇帝一身明黄常服，面色不悦："怎么回事？
大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
"皇后连忙行礼："臣妾正在教导还珠格格规矩...""皇阿玛！
"小燕子突然扑到皇帝身边，声音带着哭腔，"皇后娘娘要罚我跪..."小燕子仰着脸，眼中泪光闪闪，那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而皇阿玛...皇阿玛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伸手拍了拍小燕子的头。
"又怎么了？
谁惹到朕的小燕子了？
"皇帝语气宠溺，与方才判若两人。
皇后脸色难看："皇上，还珠格格她...""皇后不要太过严厉？
"皇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燕子初到宫中，还需要时间。
"小燕子破涕为笑，拽着皇帝的袖子摇晃："皇阿玛最好了！
"看小燕子两眼发红，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嗯？
"皇帝佯装生气地瞪了永琪和尔泰一眼，"你们谁惹到她了？
"尔泰连忙跪下："臣该死！
"永琪也低头行礼，却忍不住偷瞄这"父女"相处的温馨场景。
皇阿玛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那是连对亲生女儿都不曾有过的纵容。
前世他只觉得欣慰，现在却满心苦涩——这份父爱最后变成刺向小燕子的刀，她无法为父母报仇，却也无法面对这份父爱。
"罢了罢了。
"皇帝笑着摇头，"朕陪你下棋。
"他捏了捏小燕子的鼻尖，"你呀，真是朕的开心果。
"小燕子咯咯笑起来，亲昵地挽住皇帝的手臂。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天伦之乐的画卷。
永琪站在阴影处，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皇上..."皇后还想说什么。
"皇后先回宫吧。
"皇帝头也不回地说，"朕陪小燕子下会儿棋。
"皇后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行礼告退。
临走时，她冷冷扫了小燕子一眼，那目光让永琪不寒而栗。
他知道，皇后不会就此罢休。
"你们也退下吧。
"皇帝对永琪和尔泰挥挥手。
尔泰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出。
永琪却迟疑了一瞬，正好看见小燕子冲他做了个鬼脸。
那灵动的表情让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她还是这么天真烂漫，全然不知未来将面对怎样的痛苦。
走出漱芳斋，尔泰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刚才小燕子说的那些话..."永琪打断他，声音低沉，"你先回府吧。
""那你...""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支走尔泰后，永琪独自站在御花园的假山后，远远望着漱芳斋的窗户。
透过薄纱，他能隐约看见小燕子和皇阿玛对弈的身影。
小燕子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皇阿玛则开怀大笑。
他想起前世小燕子得知真相那天——雨下得那么大，她的泪也是那夜流干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命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永琪喃喃自语。
最讽刺的是，皇阿玛对小燕子的宠爱不是假的。
他会记得她爱吃的每样点心，会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候，甚至在她闯祸时笑着说"朕的小燕子开心就好"...而这些宠爱，最终都会变成刺向她心口的刀。
"五阿哥？
"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永琪回头，看见宫女站在几步之外。
"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
"永琪勉强摇头："无碍。
永琪他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在小燕子还拥有这份父爱的时候，在她还天真快乐的时候，在...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对不起...小燕子..."永琪对着虚空低语，"这一世，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再经历那样的痛苦..."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宫墙上。
而在不远处的漱芳斋内，欢笑声依旧，丝毫不知命运正在编织怎样残酷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