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这破词儿从我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子被生活反复摩擦后的暴躁,
狠狠砸在面前那本厚得能当凶器使的俄语文献上。图书馆死寂得像口大棺材,
我这声儿“淦”就显得格外清脆,格外作死。后脑勺瞬间就麻了。完犊子!
这地方讲究得连放个屁都得夹成无声模式,我这可好,直接来了个中文国骂现场直播。
“中文的脏话?”一个女声,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从我背后飘过来,“发音…还挺带劲?”我脖子僵硬得跟生了锈的轴承,一寸寸扭过去。
然后,我就一头栽进了两片冰蓝色的湖泊里。那眼睛。老天爷。
像是把贝加尔湖最冷冽、最纯净的湖水整个儿挖了出来,嵌在一张白得晃眼的脸上。
金色的长发打着卷儿,随意地拢在一边肩膀。她没笑,嘴角绷着,可那冰蓝湖水的深处,
分明荡漾着恶作剧得逞的、亮晶晶的涟漪。斯拉夫女神!活生生的!
就杵在我身后那排书架边儿上,手里还捏着本硬壳书,歪着头,像看动物园里新来的猴儿。
我的脸“腾”一下,直接烧成了西伯利亚大火锅。喉咙里像塞了团滚烫的棉花,
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傻了吧唧地杵在原地,接受女神目光的凌迟。“Р?
” 她红润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音,舌尖灵巧地弹过上颚,带起一阵细微的气流。
我懵了。啥玩意儿?她看着我那副呆滞的傻样,冰蓝色的湖面笑意更浓了。她走近一步,
一股清冽好闻的、像雪后松林的味道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她微微倾身,
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羽毛般扫过我的皮肤。“卷舌音,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舌头要这样…”那微妙的触感让我半边身子都僵了,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蹦迪,咚咚咚,
震得我耳膜发麻。“想学?”她稍稍退开一点,冰蓝的眼睛弯成了狡黠的月牙,
红唇勾起一个绝对称不上“善良”的弧度,“叫姐姐,就教你。
”我脑子里的CPU直接烧了。短路,冒烟,死机三连。这展开也太他妈玄幻了吧?
前一秒还在社死边缘疯狂试探,后一秒就被顶级毛妹学霸堵在书架旮旯里要求喊姐?
“姐…”我嗓子眼发干,那声“姐”挤出来,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还带着颤音。“嗯哼?
”她挑眉,耐心十足。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姐姐!”“乖~” 她终于笑开了,
那笑容像骤然冲破冰原的阳光,晃得我眼花。她又凑近,耐心地指导那个该死的卷舌音,
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过耳畔。“对,舌尖抵住这里…放松…气流…Рррррр!
”那天的图书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全忘了。只记得那冰蓝色的眼睛,那清冽的松雪气息,
还有我胸腔里那头快把肋骨撞断的疯鹿。1 异国同桌“娜塔莎·伊万诺娃。”几天后,
当她在预科班的走廊里准确无误地叫出我的中文名“周宇”,并伸出手时,
我才知道这位“姐姐”的真名。她的手有点凉,手指修长有力,握上去的瞬间,
我的指尖像过了电。“周宇,”她念得很标准,带着点好听的异国腔调,“你那个‘淦’,
很有精神。”得,社死现场成了我的个人名片了。娜塔莎成了我预科班上的“同桌”。
说是同桌,其实更像是我单方面聘请的、不给钱还倒贴的俄语救世主。她的存在,
简直是预科班全体雄性生物荷尔蒙分泌的催化剂。无论她走到哪儿,
都能收割一片呆滞或炽热的目光。而我,作为离“圣光”最近的那个倒霉蛋,
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周宇,”娜塔莎戳了戳我摊在桌上的作业本,
上面画满了扭曲的俄语字母,像一群喝高了在跳舞的蝌蚪,“这个形容词的变格,
你打算让它自由发挥到外太空去吗?”我痛苦地抓了把头发:“姐,这玩意儿它认识我,
我不认识它啊!你看它们长得,跟密码似的!”她叹了口气,
冰蓝的眼睛里写满了“孺子不可教也”,但嘴角却翘着。她拿起笔,唰唰唰几笔,
把我那堆鬼画符划掉,在旁边重新写下工整漂亮的俄语单词。“记住规则,死记硬背,
别让你的脑子偷懒。”语气不容置疑。“得令!”我立刻挺直腰板,就差敬个礼了。
在她面前,我怂得特别自然。2 宿舍风波预科班的宿舍,号称“莫斯科小联合国”,
热闹是真热闹,糟心也是真糟心。我那间,住了仨:我,一个沉迷游戏的印度老哥拉吉,
还有一个,就是看娜塔莎特别不顺眼的德国佬,汉斯。汉斯这家伙,金发碧眼,身高腿长,
标准日耳曼帅哥模板。可惜,心眼儿跟针鼻儿差不多大。
自从娜塔莎成了我们宿舍的“编外人员”——主要是来给我这个“笨学生”开小灶之后,
汉斯那张脸就拉得跟长白山似的。这天傍晚,娜塔莎又来了。
她熟门熟路地绕过门口堆放的几双鞋包括拉吉那味儿特别冲的球鞋,
径直走到我那张堆满书和草稿纸的书桌前。“今天搞定第几格了?
”她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纸袋放在我乱糟糟的桌上,
一股诱人的、混合着黄油和焦糖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报告姐姐!三格…呃,大概?
”我底气不足。娜塔莎白了我一眼,
动作利落地从纸袋里拿出几个还温热的、金灿灿的“Сырник”一种俄式芝士煎饼,
塞了一个到我手里。“先补充能量,笨蛋的大脑需要糖分。吃完继续。”“姐姐万岁!
”我咬了一大口,幸福得冒泡。甜,软,带着浓郁的奶香,
瞬间抚慰了我被俄语语法蹂躏得千疮百孔的心灵。汉斯坐在他对面的床上,
手里捏着本德语杂志,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嗖嗖地往这边扎。他终于忍不住了,
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阴阳怪气地开口:“嘿,周,
你的‘私人教师’又带着她的‘贿赂’来了?看来某些人的俄语,全靠食物才能塞进脑子。
”拉吉从他那震天响的游戏音效里抬起头,茫然地左右看看,又低头继续他的虚拟战场。
我嘴里塞满了甜滋滋的Сырник,还没来得及喷回去,娜塔莎先动了。
她甚至没完全转过身,只是微微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珠冷冷地瞥向汉斯。那眼神,
像西伯利亚荒原上骤然刮起的白毛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汉斯·穆勒,”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敲击地面,
清晰得让宿舍里仅存的游戏背景音都显得突兀,“如果你能用你评价别人私生活的热情,
去研究一下如何清除你床下那窝正在开派对的蟑螂,或许你还能在毕业前,
学会一点基本的礼貌和卫生。”空气瞬间凝固了。汉斯的脸“唰”地一下,由白转红,
再由红转青,精彩得像霓虹灯。他床底下确实有蟑螂,还是拉吉某次带回来的外卖盒引来的,
这事儿成了我们宿舍公开的秘密,但被娜塔莎这么当众、用如此冰冷平静的语气点出来,
杀伤力堪比核弹。“你…你胡说什么!”汉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
德语都蹦出来了,“你凭什么…”“凭我的眼睛没瞎,鼻子也没坏。”娜塔莎打断他,
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无聊,“还有,周宇学什么,怎么学,是我和他的事。
管好你自己,穆勒先生。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发出这种毫无营养的噪音,”她顿了顿,
冰蓝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危险的寒芒,“我不介意帮你物理性闭嘴。”说完,她转回头,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拿起我桌上另一本语法书,手指点了点一个复杂的例句:“看这里,
这个连接词引导的是原因状语从句,不是时间。吃完了?吃完就集中精神。”汉斯僵在原地,
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死紧,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那眼神,
恨不得把娜塔莎生吞活剥了。拉吉缩了缩脖子,默默地把耳机音量调大了些。
我默默咽下最后一口Сырник,看着娜塔莎线条优美的侧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姐姐牛逼!这战斗力,杠杠的!
的高压以及时不时投喂的Сырник或俄式饺子Пельмени的糖衣炮弹政策下,
我居然真的磕磕绊绊地通过了预科那要命的俄语考试,拿到了那张宝贵的本科入学通行证。
然而,本科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岁月静好。尤其当我的导师,
那位以“严谨刻薄”著称、顶着一头倔强白发的瓦西里·彼得罗维奇教授,
把一份关于“苏联解体后远东地区经济结构转型”的课程论文大纲甩到我面前时,
我眼前一黑。“周宇,”彼得罗维奇教授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你的预科成绩单我看过了。俄语,勉强够用。但这篇论文,
”他用枯瘦的手指敲了敲那几页纸,“我要看到深度,看到逻辑,
看到你真正理解了这片土地曾经发生了什么,以及正在经历的阵痛。资料,
自己去档案馆、图书馆挖。别指望网上那些垃圾。”他顿了顿,补充道:“下周一,
我要看到你的详细提纲和至少十份核心文献索引。”下周一?今天都他妈周三了!
我捧着那几页重若千斤的大纲,失魂落魄地飘回宿舍。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松雪冷香飘来。
娜塔莎正坐在我书桌前的椅子上,手里翻着我桌上那本《俄国经济地理》,
两条包裹在修身牛仔裤里的长腿随意地交叠着。阳光透过窗户,给她金色的发梢镀了层暖金。
“回来了?”她头也没抬,“脸色像被彼得罗维奇教授榨干了灵魂?让我猜猜,
远东经济转型?期限很紧?”“姐!救命!”我哀嚎一声,扑到书桌前,
把那该死的大纲怼到她面前,“五天!提纲加十份核心文献!教授说了,网上的都是垃圾!
我上哪儿挖去啊?档案馆?图书馆?我他妈连那些文献的俄语书名都认不全!”绝望。
深深的绝望。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丢进西伯利亚原始森林的菜鸟,连根指南针都没有。
娜塔莎放下书,接过我的大纲,冰蓝色的眼睛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要求。她微微蹙着眉,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那专注思考的样子,美得惊心动魄,
但此刻我只觉得那是死神在给我倒计时。“嗯…彼得罗维奇老头儿,
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给人‘惊喜’。”她放下大纲,抬眼看向我,眼神平静,
“核心文献…确实有点麻烦。学校图书馆线上资源有限,
档案馆的目录检索系统…”她撇撇嘴,“跟它的建筑一样古老难用。
”我的心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底。“那…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娜塔莎没理我的哀嚎。她忽然站起身,走到我床边,
毫不客气地拎起我扔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那电脑还是国内带来的,配置一般,
外壳上还贴着个傻兮兮的游戏贴纸。“电脑借我用用。”她抱着我的电脑,又走回书桌坐下,
顺手把我椅子上搭着的外套丢给我,“一边儿待着去,别吵。”我抱着外套,
像个傻柱子一样杵在床边,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我的键盘上飞快地跳跃。
屏幕上不再是熟悉的Windows桌面,
而是飞快地闪过一行行我看不懂的、绿色字符组成的命令符窗口,速度快得眼花缭乱。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偶尔会轻轻咬一下下唇,
那是她极度专注时的习惯。宿舍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哒哒哒哒,
密集得像骤雨打在铁皮屋顶上。拉吉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汉斯不知道去了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站得腿都麻了,心里七上八下。姐姐这是在干嘛?
黑…黑进教务系统改我成绩?不对啊,成绩还没出呢。难道是在帮我写论文?
可这架势也不像啊…就在我胡思乱想,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键盘声停了。娜塔莎身体向后,
靠进椅背里,长长地、满足地舒了口气,像刚完成一件满意的作品。她伸了个懒腰,
优美的曲线展露无遗,然后朝我勾了勾手指。我赶紧凑过去。
屏幕上不再是那些令人眼晕的代码,而是一个极其简洁、专业的文献数据库界面。
左侧是清晰的分类树:政府报告、经济年鉴、学术期刊、地方档案…右侧的搜索结果栏里,
整整齐齐排列着至少二十几条文献条目!
、作者、出版年份、来源机构很多标注着“内部档案”或“限制访问”、甚至还有摘要!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指颤抖着想去触摸屏幕,又怕这一切是幻觉。“这…这…姐?
你…你这是把国家档案馆搬我家来了?”“差不多吧,
”娜塔莎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我下楼买了瓶水”,“绕过了几个权限墙,
顺便‘拜访’了一下圣彼得堡国立经济大学和哈巴罗夫斯克地方档案馆的内部数据库镜像。
这些文献够你用了,都是彼得罗维奇老头儿喜欢的硬货。下载链接在旁边,自己点。
”她指了指屏幕侧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巨大的狂喜像海啸一样把我淹没。
我激动得差点想抱住她亲一口,但在对上她那似笑非笑的冰蓝色眼眸时,理智瞬间回笼。
我猛地刹住车,只敢用力挥舞着拳头:“***!姐!你是我亲姐!不!你是我再生父母!
请受小弟一拜!”说着真就要给她鞠躬。“少来这套。”娜塔莎笑着拍开我拱过来的脑袋,
“报酬。”“管够!必须管够!满汉全席我都给你整!”我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没那么麻烦,”她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
遮住了里面的浅灰色羊绒衫,“老规矩,饺子就行。‘功夫’那家的,要猪肉茴香馅儿的,
双份。”她走到门口,回头冲我眨了下眼,“加油写,周宇同学。我看好你哦。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留下满室清冽的松雪余香,
和一个对着电脑屏幕上“宝藏”傻笑、浑身充满干劲的我。有姐姐在,论文算个球!
干就完了!4 阳台对峙论文提纲和文献索引顺利交差,彼得罗维奇教授那张万年冰川脸上,
罕见地对我露出了一丝堪称“和蔼”的微表情。我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了。这股风,
一直吹到了周末。周六下午,我和娜塔莎在外面吃完她钦点的“功夫”饺子回来,
刚推开宿舍门,就听见里面汉斯那故意拔高的、带着浓重德语腔的英语,像只聒噪的乌鸦。
“…对,就是那个周!哈,简直像个笑话!你们真该看看他对着俄语文献那抓耳挠腮的蠢样!
要不是靠着那个俄国妞…叫什么来着?娜塔莎?对!要不是那妞像教弱智一样手把手喂他,
他连预科都过不了!现在?哈,听说他居然搞定了彼得罗维奇的论文提纲?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的‘功劳’!说不定…嘿嘿…”他发出一阵下流的、意有所指的嗤笑,
“那妞身材是顶,就是眼光烂透了,找了个什么玩意儿…”拉吉似乎在低声劝着什么,
但汉斯的声音更加肆无忌惮。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我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烧得我眼前发红!说我蠢?说我靠女人?行!老子认!姐姐就是牛逼!我靠她我光荣!
但后面那些肮脏的、带着屎尿屁的下流臆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娜塔莎就在我身边。她的脚步在我身后一步停住了。我没回头,
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骤然下降的气压,像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冰原。
那股熟悉的松雪冷香里,瞬间掺进了浓烈的硝烟味。汉斯还在里面口沫横飞地喷粪,
污言秽语不断升级。理智?去他妈的理智!热血冲头,我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
巨大的声响让里面的聒噪戛然而止。汉斯正背对着门,唾沫横飞地对着一脸尴尬的拉吉比划。
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看到门口脸色铁青的我,
还有我身后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娜塔莎时,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随即被强装的傲慢取代。“怎么?说中痛处了?”他挑衅地看着我,嘴角挂着恶意的笑。
我根本没接他的茬。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直接锁定在他身上。我几步跨过去,
动作快得自己都意外,一把揪住他厚实毛衣的前襟!这德国佬比我高小半个头,块头也结实,
但我此刻爆发的力气大得惊人,加上他完全没料到我敢直接动手,
猝不及防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干什么!”汉斯惊怒交加,试图掰开我的手。
“闭嘴!”我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拽着他就像拖一袋沉重的垃圾,
目标明确——宿舍通向外面的阳台门!拉吉完全吓傻了,张着嘴,一动不动。“周宇!
”娜塔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但我充耳不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这满嘴喷粪的杂碎彻底闭嘴!用最物理的方式!
阳台门被我粗暴地拉开,莫斯科一月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刀,呼啸着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