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身归来
入目的既不是她长公主府中的鎏金帐,也不是天牢头顶的石壁,而是青灰色的帐顶。
鼻尖萦绕着一股甜腻的杏仁味,熟悉得让她心头骤缩。
是牵机引!
她不是在宫宴上被沈衍派来的刺客刺穿了喉咙吗?
这又是哪?
“姐姐,快喝呀,这可是母亲特意给你炖的燕窝,补身子呢。”
娇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
赵华筝转头,就见个穿水红罗裙的少女端着白玉碗,鬓边斜插的珠钗晃得人眼晕。
赵华筝瞬间瞳孔骤缩,长公主的记忆与这具身体的意识同时炸开:她是明华最尊贵的女子——长公主赵华筝。
前不久却被指认通敌叛国,得了特赦去宫宴却不想是一场针对她的鸿门宴!
正与皇上谈笑风生的她突然被一支暗箭刺穿了喉咙!
临死前,她清楚地看见了箭上刻着的“沈”,是她自幼相识的竹马——镇北侯沈衍!
而现在,她竟成了户部尚书嫡女苏落雁?
继母王氏苛待她,庶妹苏婉儿打压她,而亲爹苏宏视她为敝履。
支撑这具身体活下去的,只有外祖父镇国将军三月后回京的念想。
“滚开!”
赵华筝猛地发力,不是去接碗,而是攥住苏婉儿的手腕反向一拧!
“啊——!”
苏婉儿惨叫着,被赵华筝掀翻在地,手中的黑陶碗摔得粉碎,药汁溅了她满身。
苏婉儿身上的水红罗裙沾满污渍,精心描画的眉眼此刻却挂着药渣,活像只落汤鸡。
“苏落雁你疯了!”
苏婉儿捂着脱臼的手腕尖叫,“这可是母亲特意给你炖的!
你想找死?”
“死?”
赵华筝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来,单薄的襦裙下,骨头硌得生疼,“你们想用牵机引害我,我不过是保护我自己,你这点疼算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苏婉儿脸色煞白。
赵华筝没理她,目光扫过床尾那堆打补丁的旧衣,桌角那碗发馊的咸菜粥——这就是真正的苏落雁日常。
一股不属于她的委屈翻涌上来,与长公主的滔天恨意绞成一团。
“你这贱命一条的女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管你的!”
苏婉儿突然尖叫,像是要撕碎赵华筝最后一丝希望。
这句话像针一般狠狠扎进赵华筝的耳膜。
命贱?
她赵华筝,大楚最尊贵的明华长公主,手握盐铁专营权,金枝玉叶,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赵华筝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如破锣:“我贱命一条?
那你呢苏婉儿?
你以为你还能有多久好日子吗?”
苏婉儿被她笑得发毛:“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赵华筝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一步步走向她,眼底翻涌的杀意让苏婉儿连连后退,“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苏婉儿。”
她弯腰捡起地上断裂的银簪——是苏婉儿刚才想撬她嘴的东西。
簪尖抵在苏婉儿颈间,划破一层薄皮:“你欺负我,穿我的衣物,如今还想毒死我?”
“我没有!”
苏婉儿吓得浑身发抖。
“有没有,不重要。”
赵华筝冷笑,猛地抽回簪子,在她脸上划了道血痕,“这道疤,先记着。”
“你敢伤我?
母亲不会放过你!”
苏婉儿吓得快要哭了,但还是嘴硬不肯服软。
“那就让她来。”
赵华筝转身看向门口,果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继母王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冲进来,看见满地狼藉和苏婉儿脸上的血痕,脸色铁青:“孽障!
你对婉儿做了什么?!”
“继母来得正好。”
赵华筝把玩着那枚银簪,簪尖的血珠滴在她手背上,“母亲是不是觉得我苏落雁是个好捏的柿子?
是当我外祖父这个镇国将军不存在?”
王氏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赵华筝歪头看她,忽然提高声音,“继母就不怕外祖父回来,清算你克扣我月钱、偷换我汤药的账?”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显然是听到了要害。
王氏眼神发狠:“反了天了!
给我把这孽障拖去柴房,没我的命令不准给饭吃!”
婆子刚要上前,赵华筝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个油布包,狠狠砸在桌上——是原身偷偷藏的账本,密密麻麻记着王氏多年苛待的证据。
“这账本上,可不止克扣月钱。”
她指尖点着其中一页,“去年冬日,你把外祖父送来的棉衣给了婉儿,让我穿着单衣冻了三天,差点病死——这条,够你去家庙待十年了吧?”
王氏的脸瞬间白了。
赵华筝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被污蔑通敌叛国时沈衍冷漠的脸。
无论她如何解释,沈衍都不愿意相信他,最后竟然......心口的恨意再次翻涌,几乎要将她吞噬。
“怎么不说话了?”
赵华筝步步紧逼,“还是说,要我把这账本送到外祖父的旧部,如今的禁军统领府上去?”
王氏浑身一颤,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嫡女,突然觉得陌生又恐惧。
这眼神,这气势,哪里还是那个任打任骂的苏落雁?
“你……你想怎样?”
王氏的声音发虚。
“很简单。”
赵华筝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碎瓷片,猛地按在苏婉儿受伤的手腕上,“让她把这碗药汁,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不!
母亲救我!”
苏婉儿凄厉尖叫。
王氏看着赵华筝眼底的狠戾,那是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她毫不怀疑,自己若说个不字,这孽障真敢把账本捅出去!
“……喝。”
王氏闭了闭眼,声音艰涩。
苏婉儿难以置信地望向平日最宠爱她的母亲,刚想哭喊,就被两个婆子按在地上。
赵华筝死死盯着苏婉儿被婆子按着,哭哭啼啼地舔食地上的药渣,首到最后一滴都没剩,才松开捏紧的拳头。
掌心全是冷汗,喉咙的灼痛还在隐隐作祟。
既然占了你的身子,那这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而沈衍……赵华筝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座权倾朝野的镇北侯府。
你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还!
她习惯性的抚上腕间——那里空空如也,原身没有玉镯。
赵华筝总会习惯性的抚上腕间,转动那里及笄礼时沈衍送来的白玉手镯,沈衍曾说过,玉在人在...玉在人在?
真是天大的笑话。
赵华筝冷笑一声,目光重新落回王氏惨白的脸上:“母亲,接下来,该算算我们别的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