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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滞重、无边无际的黑暗,像凝固的墨汁,紧紧包裹着我。每一次艰难的呼吸,

都带起棺木内***灰尘的气息,呛得肺腑生疼。

浓烈的樟脑和某种廉价纸钱焚烧后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钻入鼻腔,

宣告着一个事实——我被困在一口棺材里。记忆是碎裂的冰凌,带着刺骨的寒意扎进脑海。

最后清晰的画面,是嫡母那张总是挂着慈爱假笑的脸,还有她手中那盏甜得发腻的燕窝。

那虚假的甜味之后,是喉间瞬间爆开的灼烧剧痛,四肢百骸被无形的铁钳攥紧、撕裂。

我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蝶,徒劳地挣扎,耳边是嫡母冰冷又带着一丝怜悯的低语:“月微,

认命吧。能为家族分忧,是你的福分。”福分?被当作一件玩物,

送去讨好那个以虐杀姬妾闻名的老王爷?这就是沈家嫡女该有的“福分”?

我至死也未跪地求饶,未曾认下那莫须有的“勾引”罪名。我的脊骨,

在毒药侵蚀下依旧挺得笔直,哪怕它最终断裂。窒息感越来越重,胸口闷得像压着一块巨石。

不行!不能死!这个念头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撕开了麻木的黑暗。

求生的本能猛烈地冲击着四肢,我蜷起腿,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狠狠蹬去!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紧接着,棺盖与棺身摩擦,

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道微弱的、摇曳的光线艰难地挤了进来。

新鲜的、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猛地涌入,我贪婪地大口呼吸,如同搁浅的鱼重归水中。

“谁?!”一个沙哑、疲惫,却又带着极度震惊的声音陡然响起,穿透棺木的缝隙。

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猝不及防地刮过我的心。是谢砚之?

那个我前世视如敝履、百般羞辱的寒门赘婿?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我这个声名狼藉、被家族厌弃的“罪人”的灵堂上?我挣扎着,双手扒住冰冷的棺木边缘,

试图撑起虚软无力的身体。汗水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视线依旧模糊,

只能勉强透过那道被撞开的缝隙,看清外面的一小片景象。灵堂空旷而破败。

惨白的灯笼挂在角落,烛火微弱,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将墙壁上巨大的“奠”字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鬼魅的嘲弄。稀稀落落的纸钱散落在地上,

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这里,连一丝属于“沈家大小姐”葬礼应有的体面都吝于给予。

一个孤伶伶的身影就跪坐在我的棺材旁,背对着我。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青色直裰,洗得发白,

肩胛骨的轮廓在薄薄的布料下清晰可见,瘦削得惊人。那背影笼罩在昏暗的烛光里,

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死寂般的哀恸。他面前,一个小小的火盆里,

纸钱正无力地燃烧着,跳跃的微弱火光映着他低垂的侧脸线条,坚硬、冷峭,

却布满了深重的倦意。“呵……”一声低低的、破碎的苦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带着无尽的荒凉,在空旷死寂的灵堂里弥漫开。“他们都在说,你是罪有应得。

说你……跋扈,淫奔,不知廉耻,才落得如此下场……”我的心猛地一缩,

前世那些刻毒的流言蜚语、族人冰冷嫌恶的目光、嫡母伪善的叹息……瞬间如毒蛇噬咬。

愤怒和屈辱的火焰在血液里奔窜,几乎要冲破喉咙尖叫出来。我没有!我从未!

“他们逼你跪着认错……”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楚,“跪给谁看?

给那些高高在上、用别人的骨头垫脚的‘贵人’看吗?”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单薄的脊背绷紧,

像一张拉满的弓,积蓄着难以言说的悲愤。“可我知道……”他剧烈的喘息着,

声音却一点点沉下去,沉得如同坠入深渊的顽石,带着一种被碾碎后又强行粘合的沙哑,

“我知道你没错。”轰隆!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海深处炸开!

所有翻腾的愤怒、屈辱、不甘,瞬间被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击得粉碎!化作汹涌的洪流,

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从未想过,这世上,在我死后,在这空无一人的灵堂上,

唯一肯为我说话,唯一肯承认我清白的,

竟会是他——这个被我嘲笑寒酸、斥责无能、百般折辱的谢砚之!前世临死前,

那些模糊的、被剧痛掩盖的画面骤然清晰:混乱的脚步声中,

似乎有人冲破了沈家仆役的阻拦,

不顾一切地扑向我倒下的地方……那双颤抖着抱起我的、冰凉的手……原来是他!

不是沈家的任何人!是这个被我弃之如敝履的姑爷,替我收了尸,

葬了我这具“不洁”的躯壳!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它们滚烫地涌出眼眶,灼烧着脸颊,

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棺木内壁上,溅起细小的水痕。

悔恨、感激、无法言喻的酸楚……像无数只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

“谢……谢砚之……”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剧烈的颤抖。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手死死扒住那沉重的棺盖边缘,

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虚软地向外爬去。“谁?!

”他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震,霍然回头!烛光跳跃着,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几天几夜未曾合眼。

原本清俊的轮廓此刻只剩下嶙峋的瘦削。那双曾经蕴着隐忍书卷气的眼睛,

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地盯着我,如同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狼狈地向后蹭了一下,撞翻了脚边那个装着清水的破碗。

碗里的水泼洒出来,在冰冷的地砖上蜿蜒,映着摇曳的烛光,像一条蜿蜒的泪痕。

“我……”我半个身子还狼狈地卡在棺材里,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沾着纸灰和冷汗,

脸色想必也是死人般的惨白。这副模样,连我自己都觉得骇人。

我费力地抬起一只沾满灰尘的手,颤抖着,伸向他。他眼中的惊骇瞬间冻结,

然后被一种更深的、浸透了骨髓的冰冷覆盖。那冰冷之下,

是浓得化不开的、被无数次欺骗和伤害后淬炼出的刻骨嘲讽。

他唇边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伤人。“沈大小姐?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好手段。装死?

连入土为安都演得如此逼真,就为了看我这副可笑的样子?还是……”他顿住,目光如针,

刺在我狼狈不堪的身上,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和鄙夷,“沈家又有了新花样,

想用我这颗‘垫脚石’去够哪家的高枝?”那冰冷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像淬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我刚刚被悔恨和感激泡软的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是啊,前世的我,

在他面前,何曾有过半分善意?每一次的接近,不是刻意的刁难,

就是带着***裸利用目的的算计。我视他为沈家强加给我的耻辱,

一个玷污了我高贵血脉的污点。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冰海和疲惫,瞬间将我淹没。

那不是一朝一夕的怨恨,

是经年累月、被至亲之人当作工具反复碾磨后留下的、无法弥合的创口。我的重生,

在他眼中,不过是沈家又一次精心设计的、更卑劣的戏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悔恨如同最烈的毒药,

在四肢百骸疯狂流窜。我咬紧了下唇,尝到一丝血腥的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不…不是的…”我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破碎的边缘挣扎,“谢砚之,

你听我说…”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们…沈家…他们给我下了毒…就在那盏燕窝里…嫡母亲手端给我的…”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试图从那片冰冷的戒备中找到一丝缝隙。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

快得几乎抓不住。但随即,那层坚冰覆盖得更厚,嘴角的嘲弄更深了。“哦?

”他拖长了尾音,冷得掉渣,“沈大小姐这是…在给新戏码写话本?

还是觉得我谢砚之蠢到无可救药,连这种拙劣的谎言都分辨不出?”他微微倾身,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近乎残忍的清醒,“沈月微,收起你这套。无论你想做什么,

都与我无关。这灵堂,这棺材,你爱躺多久躺多久。

只是别再把我拉进你们沈家那些肮脏的把戏里。”他撑着地面,动作僵硬地试图站起来。

那瘦削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长期的饥饿和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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