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和财务报表U盘，此刻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丝绸——绣着缠枝莲纹样的宫装裙摆。
“娘娘醒了？”
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连忙端过青瓷碗，碗里飘着几缕燕窝的白丝，“太医说您昨日惊了胎气，得趁热喝了这安胎药才好。”
胎气？
羿大鹅猛地按住小腹，那里确实有团微弱的暖意。
她记得三小时前还在医院的音乐治疗室，为一位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弹《月光奏鸣曲》，转身时被突然闯入的醉汉撞在墙角，额头撞上钢琴腿的剧痛还没散去，怎么就到了这古色古香的地方？
“现在是哪一年？”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目光扫过紫檀木梳妆台上嵌着螺钿的铜镜，镜中映出张苍白却明艳的脸，柳叶眉下一双杏眼，分明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却穿着绣金凤的宫装。
小丫鬟愣住了，手里的燕窝差点洒出来：“娘娘您说笑呢？
今儿是大业三年三月初十啊。
您昨日在御花园被李才人推搡，摔在那株百年海棠下，可把陛下急坏了。”
大业三年？
隋朝？
羿大鹅倒吸口凉气。
她这位在上市公司管着数十亿资金流的财务总监，竟然穿越成了隋炀帝的妃嫔？
还怀着身孕？
“李才人？”
她指尖微微收紧，财务人对风险的敏锐让她瞬间捕捉到关键信息，“她为何推我？”
“还不是嫉妒您怀了龙胎。”
小丫鬟撇着嘴，往门外望了望才压低声音，“听说李才人父亲刚升了御史大夫，在朝堂上正得势呢。
昨日她说是与您玩闹时没站稳，陛下虽罚了她禁足，可也没真重罚……”羿大鹅端过燕窝碗，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
在现代职场，她见惯了为争夺资源耍的阴招，没想到这深宫里的算计来得更首接——一杯安胎药里，会不会就藏着淬毒的匕首？
她不动声色地用银簪拨了拨燕窝，簪头并未变黑。
看来这位“娘娘”虽身处险境，身边至少还有个忠心的丫鬟。
“我睡了多久？”
“从昨日申时到现在，整整一夜呢。
陛下来看了您三次，刚走没多久，说是朝上还有要事。”
小丫鬟捧着空碗要退下，又被羿大鹅叫住。
“把我院子里的账本拿来。”
小丫鬟瞪圆了眼睛：“娘娘，咱们宫里哪有什么账本？
月例都是内务府按份例送来的。”
羿大鹅这才想起，古代后妃不像现代公司有独立财务权。
她皱起眉，没有现金流就没有主动权，这比面对年度审计时发现账实不符还棘手。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环佩叮当声，一个穿着石青色宫装的嬷嬷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鎏金托盘，上面摆着件石榴红的蹙金绣袄。
“徐婕妤娘娘赏的，说是给宸嫔娘娘压惊。”
嬷嬷的声音尖细，眼神在羿大鹅脸上打转，像是在评估她的气色。
羿大鹅记得小丫鬟提过，徐婕妤是皇后跟前的红人，掌管着各宫份例的发放。
她抚着小腹缓缓起身，宫装的裙摆拖在金砖地上，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替我谢过徐婕妤。”
她接过绣袄时，指尖故意在嬷嬷手背上碰了碰，冰凉的触感让对方瑟缩了一下，“只是我刚醒，怕是穿不得这样厚重的料子。
还请嬷嬷转告婕妤，改日我身子好些，亲自去凤仪宫道谢。”
嬷嬷显然没料到这位传闻中怯懦的宸嫔会说出这般得体的话，愣了愣才躬身退下。
“娘娘，徐婕妤向来和李才人交好，她送来的东西……”小丫鬟急得首跺脚。
羿大鹅展开绣袄，石榴红的缎面上用金丝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却注意到衣角处有块不易察觉的水渍，凑近闻了闻，是淡淡的苦杏仁味。
“拿去烧了。”
她将绣袄丢回托盘，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顺便去库房看看，把我院子里所有的熏香都搬出来，当着我的面点燃。”
小丫鬟虽不解，还是依言照做。
当数十个香炉里升起或浓或淡的烟雾，羿大鹅仔细辨认着每一缕香气——她大学辅修过香料化学，知道某些看似名贵的香材混合后，会成为慢性毒药。
果然，当一炉掺着白附子的龙涎香燃到一半时，她感到小腹传来细微的坠痛。
“这炉香是谁送来的？”
“是……是上月李才人派人送来的，说是西域贡品。”
小丫鬟的声音发颤。
羿大鹅冷笑一声，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虽面带病容，眼底却燃起熟悉的锋芒。
在现代，她能从一堆混乱的发票里揪出挪用公款的证据，在这深宫，她照样能从一件绣袄、一炉熏香里，找出置人于死地的蛛丝马迹。
“去，把那炉没烧完的香收好。”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再去打听一下，李才人的父亲最近在朝堂上，是不是跟户部尚书起了争执。”
小丫鬟虽满心疑惑，还是应声去了。
羿大鹅望着镜中陌生的容颜，指尖轻轻点在镜面上。
隋炀帝杨广，历史上以荒淫残暴闻名，却也极重权术。
要在这样的男人身边活下去，还要护住腹中的孩子，光靠谨慎远远不够。
她需要筹码，就像做财务报表时必须掌握的核心数据。
而眼下最关键的筹码，就是那位还没见过面的皇帝。
窗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陛下驾到——”羿大鹅深吸一口气，抚上小腹。
前世在会议室里跟投行博弈的冷静，此刻全化作了应对君王的底气。
她缓缓转身，望向门口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三分柔弱，七分聪慧，正是财务人最擅长的风险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