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时,他是刚在沙场崭露头角的少年将军,她是随父迁居边关的温婉少女。
那是在一场抵御外敌后的庆功宴上,他一身银甲未卸,带着凛冽的杀气穿过喧闹的人群,
却在看见她的瞬间,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半分。她正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半盏未喝完的茶,
望着院中燃得正旺的篝火出神,鬓边别着一朵刚摘的小雏菊,火光映在她眼里,
像落了满地星辰。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铠甲碰撞的轻响惊动了她,她回头时撞进他眼底,
脸颊倏地泛起薄红,慌忙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姑娘一个人?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因常年带兵染上几分沉稳。她小声应了句“是”,
指尖的茶杯晃了晃,竟有几滴茶水溅在手背上。他立刻解下腰间的帕子递过去,
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竟觉得比战场上的血还要刺眼。那之后,
他总找借口往她住的小院跑。有时是“路过讨碗水喝”,却在她递水时,
盯着她递水的手看愣了神;有时是“军营新得些南边的果子,给姑娘尝尝鲜”,
实则是特意让人快马加鞭从千里外运来的,
只因前几日听她随口提过一句“想家门前的枇杷了”。她起初是拘谨的。
他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总觉得隔着些什么。
可他偏不按常理出牌——会在她练字时,凑过来笨拙地握起她的手,说“这笔法太柔,
该带些力气”,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烫得她字都写歪了;会在她为他缝补战甲时,
故意说“针脚再密些,免得战场上被敌军笑我穿得寒酸”,却在她嗔怪地瞪他时,
眼底漾起藏不住的笑意。真正让情意破土而出的,是那个落雪的冬夜。他巡营归来时,
见她院门口的积雪没扫,担心她晨起滑倒,便默默拿起扫帚清扫。雪粒子落在他发间肩头,
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他却浑然不觉,直到听见身后传来轻唤:“将军。
”她披着件厚披风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珠,
像落了层霜。“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些?”他放下扫帚走过去,
自然地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脖颈,两人都顿了顿。
“看将军在扫雪……”她把姜茶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电流窜过,“趁热喝吧,
驱驱寒。”他接过茶碗,暖意从掌心漫到心底,望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
忽然低声道:“往后别叫我将军了,叫我阿珩。”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滚烫的目光里。
那目光里有少年人的炽热,有军人的坚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像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她咬着唇,憋了半天,才细若蚊吟地叫了声“阿珩”,
刚说完便转身跑回屋,关上门时,后背抵着门板,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腔。自那声“阿珩”后,
两人的关系便像开春的藤蔓,疯长着缠在了一起。他会在休沐时带她去爬边关的烽火台,
在最高处指着远处连绵的山脉说:“等我把那些蛮子打跑了,就带你去看江南的烟雨,
去看长安的繁花。”她靠在他肩头,望着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披风,轻声说:“去哪都行,
只要跟着你。”他会在她生辰那天,偷偷在她窗台上摆满她喜欢的小雏菊,
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旁边放着一支亲手打磨的木簪,
簪头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他记得她说过,家乡的桃花开得最好看。她发现时,
捧着木簪在窗前站了许久,眼泪掉在簪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最热烈时,
是他刚打了场大胜仗归来。他翻身下马,不顾满身征尘,径直冲进她的小院,
一把将正在浇花的她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她吓得搂住他的脖子,
却在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时,也跟着笑起来,裙角扫过院中的青苔,带起一阵青草香。“晚晚,
”他把她放下,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里带着风沙与硝烟的味道,却异常安心,
“等这乱世平了,我就八抬大轿娶你,让整个边关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沈珩的妻。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我等你。
”那时的风是暖的,雪是软的,连边关的沙石都带着甜意。
他们曾有过一段被边关风沙都温柔以待的日子。那时他刚打了场胜仗,
带着一身硝烟味回到城中,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她住的小院。她总在院门口那棵老桃树下等他,
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见他来便眉眼弯弯:“阿珩,回来了。
”他会大步上前将她揽进怀里,任凭盔甲上的寒气染了她的衣襟,在她耳边低笑:“想我了?
”他知道她畏寒,每到冬日便早早命人在她房里烧起地龙,睡前总会亲自替她暖好被窝。
她夜里爱踢被子,他便整夜警醒着,一遍遍替她掖好被角,
晨起时常常自己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却从不抱怨,只在她愧疚时捏捏她的脸颊:“无妨,
我身强体健。”她学着给他缝补衣物,笨手笨脚地戳到指尖,他见了便抢过针线,
皱眉道“女子家的手哪能做这个”,却在她赌气扭过头时,默默坐下,
笨拙却认真地将那处破洞缝补好,针脚歪歪扭扭,却被她视若珍宝,
总穿着那件带补丁的常服。桃花开得最盛时,他会带她去城外骑马。他将她护在怀里,
缰绳握在同一只手上,马蹄踏过落英缤纷的草地,她的笑声像银铃般散开。他低头,
便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花香,轻声在她耳边说:“晚晚,待平定了这乱世,我便奏请圣上,
十里红妆娶你过门。”那时的月光总很温柔,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会给她讲军营里的趣事,她便给他唱家乡的小调,直到她眼皮打架,他才将她抱到床上,
替她盖好被子,在额头印下一个轻吻,低声道:“睡吧,有我在。
”那些细碎的、带着烟火气的时光,曾以为会漫长得像边关的岁月。
他们以为只要握紧彼此的手,就能抵过世间所有风雨,却不知命运早已在暗处布好了网,
只等一个契机,便将那些炽热的、滚烫的时光,绞成日后回忆里最锋利的刀。半月前,
军粮失窃案突发,所有线索都诡异地指向了她——那个看似柔弱,却总在他身边打转的女子。
有人呈上她与敌军“密会”的画像,有人指证曾见她深夜出入粮仓附近,
就连他亲手赠予她的那枚刻着“珩”字的玉佩,都被当作通敌信物摆在了案前。
他那时正因战事吃紧心烦意乱,又恰逢她为护一个被诬陷的小卒与他争执,
言辞间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被信任的委屈。他看着那些“铁证”,听着帐下将士的议论,
再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他读不懂的复杂眼神,心头的疑窦如野草疯长。“你究竟是谁?
”他将玉佩掷在她面前,声音冷得像边关的寒风,“若说实话,我或可饶你不死。
”她望着那枚玉佩,眼眶通红,却只咬着唇道:“我不是奸细,军粮也不是我偷的。
”他见她不肯“认罪”,怒火更盛,只当她是死鸭子嘴硬。他将她禁足在城郊别院,
派了重兵看守,语气决绝:“在查***相前,你休想踏出这里半步。”他不知道,
她出身的家族世代研习秘术,看似普通的她,实则身负守护之责。她接近他,并非别有用心,
而是早在多年前,家族便算出他命中有此一劫,唯有她的血脉能化解。她那些复杂的眼神,
藏的是无法言说的秘密,和日渐深沉的情意。被禁足的日子里,她并未怨怼,
反而借着看守的疏忽,暗中追查真相。她知道军粮失窃是圈套,目标根本不是粮草,
而是他——敌军想用这场混乱引他自乱阵脚,再以禁术取他性命。三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