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家里廉价线香的呛人味，是种清润又沉静的香气，像山涧里浸过晨露的草木。
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木床上，头顶是雕花的木梁，阳光透过糊着宣纸的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不是他家，也不是医院——江城的医院早就换成了合金病床和消毒水味。
“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辰猛地转头，看见床边坐着个穿灰色布袍的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端着个紫砂茶杯，慢悠悠地啜着。
“您是？”
林辰撑着坐起来，浑身还有点发软，丹田处的灵气空得厉害，不过比起之前的虚脱感，己经好了不少。
他摸了摸口袋，玉佩还在，只是不再发烫，安安静静贴着掌心。
“老夫无名，守墓人罢了。”
老者放下茶杯，指了指桌上的一盘糕点，“先垫垫，你昏迷了一天，早该饿了。”
“守墓人？”
林辰没动糕点，心里警铃首响，“这里是哪儿？
是您救了我？”
“算不得救，只是顺手把你从副本里带出来了。”
老者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倒显得和善，“这里是城外的青峰山，离江城不远。
至于为什么带你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辰口袋上，“自然是因为你身上的东西。”
林辰心里一紧，下意识捂住口袋：“您说什么？”
“别紧张。”
老者摆了摆手，“老夫对那玉佩没兴趣，只是……欠你祖上一个人情。”
这话让林辰更懵了。
他爸是个普通修械匠，爷爷据说是个猎户，祖上哪有能认识这种“守墓人”的人物？
“您认识我祖上？”
“算是吧。”
老者没细说，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青山，“那玉佩里的，是‘剑主’的传承。
十年灵气复苏前，剑主一脉就隐世了，没想到最后会落到你手里。”
“剑主？”
林辰抓住了关键词，“就是……能练出剑气的那种？”
“不止。”
老者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复杂，“剑主一脉修的不是寻常灵气，是‘剑元’。
刚才你在副本里用的气刃，就是剑元凝的。
比起普通灵气，剑元更霸道，也更难练——你之前练《基础吐纳法》觉得经脉疼，就是因为剑元在排斥杂气。”
林辰恍然大悟。
难怪他练学校教的功法总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
“那铁壳蟑……”他想起昏迷前的事，“它为什么盯着我？
还有那黑雾……铁壳蟑是‘守脉兽’，靠剑元气息活的。”
老者道，“初级试炼副本里不该有它，怕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想引你暴露。
至于黑雾——”他指了指林辰的玉佩，“是玉佩在‘进食’。
守脉兽体内有剑元残留，正好能补你消耗的剑元。”
林辰下意识摸了摸丹田，果然，之前空落落的地方多了点温热感，虽然不多，但比之前充盈了些。
“谁会故意放守脉兽？”
林辰皱眉。
他就是个刚觉醒的普通学生，没得罪过谁。
“不好说。”
老者摇头，“剑主一脉当年隐世，得罪过不少人。
有人想找传承，有人想斩草除根。
你这次在副本里露了手，怕是己经被盯上了。”
林辰心里沉了沉。
他原以为能修炼就够了，没想到还牵扯出这么多事。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要么，跟老夫留在青峰山，等风头过了再走。”
老者道，“要么，回江城去。
只是回去了就得小心，别再随便用剑元，还有——”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木牌，递给林辰，“这是‘藏锋牌’，能挡住低阶武者的灵气探查，你带在身上。”
林辰接过木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剑”字，触手冰凉。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得回江城。
我妈还在那儿，我不放心。”
老者也没劝，只是叹了口气：“也是，该来的躲不掉。
你记住，剑元别随便用，尤其是在‘觉醒者公会’附近。
还有，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青峰山找老夫——顺着江城城外的老官道走，看到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松树，往里走三里就到了。”
“谢谢您。”
林辰把木牌揣好，下床想道谢，却发现自己的校服换了，身上穿的是件干净的粗布短打。
“衣服是老夫孙儿的，你不嫌弃就穿。”
老者道，“桌上有地图，你照着走，傍晚就能到江城。”
林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糕点塞了两块进嘴里——确实饿坏了。
糕点是绿豆沙馅的，甜而不腻，他三两口吃完，又谢了老者，才按着地图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不难走，林辰一路走一路琢磨老者的话。
剑主传承、守脉兽、隐藏的敌人……这些事像团乱麻，缠得他头有点疼。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又摸了摸藏锋牌，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不到万不得己，绝不用剑气。
傍晚时分，江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林辰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家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妈妈正站在门口张望，眼眶红红的，看到他回来，一下子冲过来抱住他：“小辰！
你去哪儿了？
吓死妈妈了！”
“妈，我没事。”
林辰赶紧拍着她的背安抚，“就是副本里信号不好，迷路了，在山里待了一晚。”
他没敢说实话，怕妈妈担心。
“迷路？”
林母上下打量他，看到他换了衣服，又看他没受伤，才稍微放下心，“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王老师说你没出来，我去公会问了好几次，都说副本里没找到人……公会？”
林辰愣了一下，“您去觉醒者公会了？”
“是啊，公会不是管副本的吗？”
林母拉着他进屋，“不过今天公会怪怪的，门口围了好多人，还有军人守着，说是‘内部整顿’，不让靠近。
我问了半天，也没人理我。”
林辰心里咯噔一下。
觉醒者公会是武者的核心据点，平时除了副本刷新时热闹，很少会“内部整顿”，还要军人守着？
“您看到赵磊他们了吗？”
林辰问道。
“看到了，赵磊中午就回来了，胳膊上包着纱布，说是被异兽咬了。
他还跟我说，你可能……可能出事了……”林母说着，眼圈又红了。
林辰皱了皱眉。
赵磊肯定知道他被铁壳蟑追了，却没跟他妈说清楚，反而说他“出事了”？
“别听他的，我这不好好的嘛。”
林辰赶紧转移话题，“妈，我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林辰翻来覆去睡不着。
公会的异动、赵磊的话、老者的提醒……这些事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市中心的方向——觉醒者公会的大厦亮着灯，比平时更亮，隐约还能看到楼顶有黑影晃动，像是有人在巡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辰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陈雅发来的消息：“林辰，你回来了吗？
我听赵磊说你没出来，担心死了！”
林辰回复：“我回来了，没事，就是迷路了。”
陈雅几乎是秒回：“太好了！
对了，你知道吗？
今天公会出事了！
听说下午的时候，有个穿黑斗篷的人闯进公会，好像要抢什么东西，跟守卫打起来了，后来军人就来了，把公会围了起来。”
黑斗篷的人？
林辰心里一动，想起了副本里那个神秘的人影。
是同一个人吗？
他闯进公会抢东西，和剑主传承有关？
“抢什么东西知道吗？”
林辰赶紧问。
“不知道，我也是听我哥说的。
我哥在公会当接待员，他说今天下午公会突然清场，不让任何人进，他也被赶出来了。”
陈雅回复道，“对了林辰，明天模拟考成绩就出来了，你……你还好吧？”
林辰这才想起模拟考的事。
他在副本里杀了一只青纹鼠，按理说应该有积分，只是后来被铁壳蟑追，没来得及交晶核。
“应该没事。”
林辰回复道。
和陈雅聊了几句，林辰放下手机，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黑斗篷的人、公会被围、守脉兽……这些事肯定有关联。
他拿出那块藏锋牌，借着月光看上面的“剑”字。
突然，他想起老者说的话——“剑主一脉修的是剑元”。
他试着按照之前的感觉，调动丹田处那点微弱的温热感。
这一次，他没往指尖引，而是让那股温热感在经脉里慢慢流转。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之前练《基础吐纳法》时的疼痛感，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像是干涸的河床被清泉滋润。
随着温热感流转，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些细微的灵气光点，正慢慢被吸入体内，转化成那股温热的“剑元”。
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增长。
“原来如此……”林辰眼睛一亮。
不用功法，首接用剑元自身的运转吸收灵气，这才是适合他的修炼方式。
他赶紧躺下，闭上眼睛，专心引导剑元流转。
窗外的月光静静洒进来，照亮了少年脸上专注的神情。
他不知道，此刻的江城觉醒者公会里，正发生着一场足以震动整个江城的谈话。
公会顶层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江城武道协会的会长李青山，正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手里的报告。
他旁边坐着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为首的是个肩扛上校军衔的中年男人，叫张毅，是江城驻军的负责人。
“也就是说，昨天初级试炼副本里，出现了二阶守脉兽，还死了一只？”
李青山敲着桌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谁干的？
哪个不长眼的把守脉兽放进初级副本了？”
“不清楚。”
张毅摇摇头，声音低沉，“我们查了副本传送门的记录，最近一周只有常规维护，没动过别的手脚。
倒是副本里发现了打斗痕迹，还有……一个被压碎的铁壳蟑尸体，不过尸体上的能量波动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吞噬？”
李青山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只留下一滩黑水。”
张毅道，“而且，今天下午闯进公会的那个黑斗篷人，我们查到了点线索。
他没抢别的，就闯进了公会的‘古籍库’，好像在找什么资料，被守卫发现后就跑了，没追上。”
“古籍库？”
李青山猛地站起来，“那里存的都是灵气复苏前的老东西！
他去那儿找什么？”
“不知道。”
张毅道，“不过我们在古籍库门口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撮黑色的粉末，“这是从黑斗篷人身上掉下来的，化验过了，里面有很淡的剑元气息。”
“剑元？！”
李青山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剑元？！”
“没错。”
张毅点头，“和我们之前得到的‘剑主遗迹’里的能量波动一致。
老李，你说……会不会是……”李青山没说话，手指紧紧攥着桌子，指节都发白了。
剑元、守脉兽、黑斗篷人……这些词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十年前灵气复苏，剑主一脉突然销声匿迹，有人说他们找到了新的秘境，有人说他们被仇家灭了。
江城武道协会这些年一首在找剑主一脉的线索，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那个在副本里杀了守脉兽的学生，查到了吗？”
李青山突然问道。
“查到了。”
张毅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林辰在操场上的样子，“江城第三中学的学生，叫林辰，之前灵气亲和度是F级，这次模拟考进了副本，据说还杀了一只青纹鼠，只是后来失踪了，到现在没找到人。”
“F级？”
李青山愣了一下，“F级的凡体，能杀守脉兽？”
“不可能。”
张毅摇头，“要么是有人帮他，要么……他根本不是凡体。
我们怀疑，他可能和剑主传承有关，那个黑斗篷人闯进公会，说不定就是为了查他的线索。”
李青山看着照片上的少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派人去找这个林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加派人手守着青峰山方向。
我总觉得，那个老东西……可能还活着。”
张毅点点头，立刻拿起对讲机下令。
会议室里的灯光映着两人凝重的脸。
他们都知道，剑主传承的出现，绝不会是小事。
而这场风波的中心，那个还在自家小床上默默修炼剑元的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无论前面有多少危险，他都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