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天傍晚的阳光斜斜地淌过村口,把老槐树的叶子染成了一层薄薄的金箔,风一吹,金箔就簌簌地晃,像谁把碎金子撒在了半空。
我蹲在槐树下的青石板上,手指头戳着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蚂蚁,看它们扛着比身子还大的碎米粒,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往窝里挪。
石板被晒了一整天,还带着暖烘烘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裤衩熨着***,舒服得让人想打盹。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树根处蜷缩着个小小的影子。
那是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布衫的颜色深得发暗,像是被水泡了很久,边角还打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补丁。
她就那么缩在树根的阴影里,背靠着粗糙的树皮,膝盖抵着胸口,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我眯起眼睛仔细瞧,发现她的头发黏糊糊的,像浸了水的黑棉线,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发梢还滴着看不见的水珠,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脚边放着只粗瓷碗,碗口豁了好大一块,边缘还沾着些黑褐色的污渍,不知道盛过什么。
“喂,你是谁家的?”
我捡起脚边一块圆滚滚的小石子,朝着她的方向扔过去。
石子在空中划了道浅弧,眼看就要砸到她身上,却像穿过了一团烟似的,径直从她肩膀里穿了过去,“噗” 的一声砸在泥土里,溅起一小撮灰。
我愣了愣,又捡起一块石子扔过去,结果还是一样。
这时,那小姑娘忽然慢慢地抬起头。
夕阳的光刚好落在她脸上,我这才看得清 —— 她的眼眶那里是空的,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深不见底,像是两口被遗忘的老井,映不出半点光。
那天晚饭时,我扒着粗瓷碗的边缘,盯着碗里红薯粥上的热气,突然想起二婆下午坐在晒谷场边说的话,就定着眼珠跟娘说:“娘,我听见二婆说我是童子命。”
娘正拿着锅铲往灶膛里添柴火,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我又接着说:“二婆还说,童子命的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今天就看到了,槐树下有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她没有眼珠子。”
“哐当” 一声,娘手里的粗瓷碗没拿稳,掉在了灶台上。
碗里的红薯粥泼出来大半,滚烫的粥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