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发霉的面包与软肋
没有镀金装饰,没有名贵油画,一面墙是军事典籍,另一面挂着泛着冷光的军刀。
空气里满是沈砚的信息素,冰川般冷冽,又透着刻意压抑的紧绷。
苏野像猫一样贴着墙角移动,黑色夜行衣融进阴影。
任务是找沈砚挪用军饷资助黑市的证据——反抗组织的指令,也是他接近沈砚的机会。
但书房里竟没有监控,这个被“天眼”严密保护的联邦元帅,在最私密的地方留了破绽。
他扫过书桌,只有摊开的军事地图和一支银质钢笔,整洁得刻意。
指尖划过冰冷桌面,停在桌角不起眼的小木盒上。
盒子没锁,苏野犹豫着掀开盖子。
里面没有机密文件,只有半块用保鲜膜裹着的面包,干硬发黑,边缘长着绿霉;旁边是泛黄硬纸板,用生锈铁片划着歪扭飞船,船帆上画着笨拙的太阳。
苏野呼吸骤停。
他认得这面包!
很多年前,他从垃圾里翻出来,分一半给阿砚的食物。
有时发霉,有时馊味,却是他们仅有的。
他记得阿砚掰成小块慢慢嚼:“小野哥,这个好像没那么难吃。”
他也认得这飞船。
是他用捡来的铁片在硬纸板上划了无数遍的。
阿砚睁大眼睛问:“真的能飞吗?”
他拍着胸脯保证:“当然能!
飞出去就再也不用吃发霉的面包了。”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强行压在心底的记忆,被仇恨覆盖的温暖碎片,在看到这两样东西时冲破堤坝。
“喜欢这礼物吗?”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野猛地回头,沈砚站在门口,军靴踩地毯悄无声息。
他没穿军装,只着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处有枚银色印记——形状和硬纸板上的飞船轮廓几乎一样。
苏野猛地合上木盒,手伸向腰间毒针。
指尖触到冰冷针管时,却被沈砚的话钉在原地。
“我忘了是谁给我的。”
沈砚走进来关门,书房只剩两人呼吸声,“基因改造时很多记忆模糊了。
但这半块面包,这张画……总觉得丢了会死人。”
苏野指尖在毒针上颤抖。
他看沈砚的眼睛,那双覆着冰霜的眸子竟映着茫然,像迷路的孩子。
让他想起缩在垃圾桶旁,因饿肚子瑟瑟发抖的小不点。
“沈元帅真是好兴致。”
苏野强迫移开目光,声音冷硬,“收集这种垃圾,是缅怀你亲手毁掉的废土区吗?”
沈砚没回答,拿起木盒轻轻摩挲:“你的信息素,和这面包的味道很像。”
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腐烂的,带着铁锈味的……温暖。”
“疯子!”
苏野低吼,毒针握在手里,“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忘了你下令无差别开火时的样子?
忘了那些被你烧成灰烬的同伴?”
“我没忘。”
沈砚声音很轻,“每一个死在我命令下的人,我都记得。
包括……可能存在的你。”
苏野猛地一震。
沈砚慢慢走过来,黑色衬衫下肌肉线条紧绷,却无攻击意图。
停在苏野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信息素碰撞——冰川冷冽试图包裹腐烂玫瑰的甜腥,而甜腥里的铁锈味,像针一样刺向冰川。
“那天在废土区,我本该杀了你。”
沈砚目光落在他虎口的伤疤上,“当我闻到你的信息素时,控制机甲的手在抖。”
顿了顿,声音低哑,“就像现在这样。”
苏野能感觉到沈砚的信息素在波动,不再是平稳压制,而是混乱、近乎痛苦的缠绕。
第一次发现,这个“联邦之剑”的纯血Alpha,信息素里藏着这么深的裂痕。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野声音发虚。
本该毫不犹豫把毒针扎进沈砚脖颈,让他失去行动力,完成任务。
可看着沈砚眼底的挣扎,看着装着发霉面包的木盒,扣动毒针的手指像被黏住。
沈砚突然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他脸颊,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我想……”喉结滚动,“被你毁掉。”
苏野瞳孔骤缩。
“毁掉我的军装,毁掉我的军徽,毁掉这个纯血Alpha的身份。”
沈砚声音带着近乎疯狂的渴望,“让你的信息素淹没我,让我变回那个在垃圾山里挨饿的小孩……变回那个,可以分半块发霉面包的阿砚。”
“你不配!”
苏野猛地后退,毒针狠狠扎向沈砚的手臂。
沈砚没有躲。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苏野感觉到沈砚的信息素剧烈炸开,冰川碎裂,雷电狂舞,却不是愤怒,而是极致的释放。
看着沈砚脸色慢慢苍白,额角渗出汗,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解脱般的颤抖。
“为什么不躲?”
苏野声音发颤。
这不是预想的反应,不是痛苦,不是暴怒,而是……臣服?
沈砚笑了,笑得虚弱,嘴角却带诡异满足。
“因为……”看着苏野,眼底冰霜彻底融化,露出底下滚烫的岩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碰我。”
苏野猛地抽回手,毒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看着自己指尖,仿佛还残留沈砚皮肤的温度。
这个认知让他恐慌,悖逆仇恨、悖逆理智的恐慌。
“沈元帅,你的软肋真恶心。”
他转身,几乎落荒而逃。
书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沈砚的目光。
苏野靠在冰冷墙壁上,大口喘气。
心脏疯狂跳动,脑子混乱——发霉的面包,生锈的飞船,沈砚眼底的茫然,还有那句“被你毁掉”。
他一首以为,最想做的是杀了沈砚。
可刚才,毒针扎进沈砚手臂的那一刻,感觉到的不是快意,而是尖锐、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疼痛。
“操!”
苏野低骂一声,抬手捂脸。
指缝间露出的,是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动摇。
书房里,沈砚慢慢蹲下身,捡起毒针。
针尖残留着苏野信息素的味道,腐烂的玫瑰,尖锐的铁锈,像刻进骨髓的烙印。
他把毒针放进木盒,和发霉面包、飞船画放在一起。
然后靠在书桌边,慢慢蜷缩身体,像受伤的野兽,无声喘息。
手臂上的毒素在扩散,带来麻痹感,但他不在乎。
比起身体的痛苦,心底翻涌的渴望更让他难承受……他想要更多,想要苏野的信息素彻底淹没他,想要撕碎伪装,回到只有半块发霉面包却能感觉到温暖的垃圾山。
哪怕代价是,和这个他亲手推向深渊的世界,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