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碎之始
这一次，陆渊没有在茶室等她。
他从一侧的走廊走出，对她微微颔首：“准备好了吗？”
苏矜希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
她的决心，无需言语。
陆渊领着她穿过走廊，进入了一个与外部禅意风格截然不同的房间。
这里更像一个未来主义的实验室，或者说，一个洁白无瑕的茧。
房间中央，安放着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白色躺椅，造型流畅，仿佛悬浮在地面之上。
周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几块嵌入墙壁的屏幕，此刻正显示着柔和的、不断变幻的抽象光影。
“这是‘潜航舱’。”
陆渊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它会监测你的生命体征，并将你的脑电波活动转化为可被我引导的信号。
整个过程，我都会在这里陪着你。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他递给她一套丝质的、宽松的白色衣裤。
“换上吧，会更舒适。”
当苏矜希换好衣服，躺入那张仿佛有生命般贴合着她身体曲线的潜航舱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包裹了她。
不是冰冷的手术台，也不是柔软的床，而是一种……中性的、绝对安全的包裹感。
陆渊为她戴上一个轻若无物的、由无数纤细金属丝构成的头环。
头环接触到她太阳穴的瞬间，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苏矜希闭上眼睛，按照他的引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墙上的屏幕光影变幻加速，最终化为一片深邃的、星云般的蓝色。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紧接着，感官开始被逐一剥离、又被重组。
她先是“听”到了声音。
不是耳朵听见，而是整个意识都在共鸣。
那是雨点砸在金属车顶上的声音，密集、杂乱，噼里啪啦，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鼓点。
然后，是那道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尖锐的金属摩擦声，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的记忆，而是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炸开！
“啊——”她下意识地想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怕，只是回响。”
陆渊的声音适时响起，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她即将溃散的意识，“穿过它，继续往前走。”
她遵从着指引，在意识的洪流中艰难“前行”。
冰冷的触感随之而来。
不是雨水打在皮肤上，而是整个人都浸泡在冰冷的积水里。
那刺骨的寒意顺着西肢百骸，疯狂地涌向心脏。
她能“感觉”到粗糙的柏油路面硌着她的后背，湿透的衣物黏在身上，又冷又重。
然后，是气味。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汽油的刺鼻，还有……那股让她从心底感到绝望的，消毒水的味道。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视觉是最后恢复的。
她的视野很低，仿佛是躺在地上。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红蓝交错的警示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倒影，像一场诡异的默剧。
她想动，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闯入了她的视野。
那是一个少年。
他背对着她，跪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身形清瘦，穿着一件早己湿透的白色衬衫，紧紧地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倔强的肩胛骨轮廓。
雨水顺着他黑色的发梢滴落，砸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是他。
他是谁？
他在看什么？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撑起身体，想要看清他的脸，想要看清他面前到底有什么。
“别动……”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女孩声音，从少年身前的位置传来。
女孩？
苏-矜希的意识猛地一震。
就在她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声音上时，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剧烈地扭曲、撕裂。
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她看***相。
少年倔强的背影开始变得模糊，像一副被水浸透的油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速，呼吸急促到几乎要窒息。
她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她不能回去！
“苏矜希，回来！”
陆渊的声音变得严厉而急切，“你的心率过速，脑波活动异常！
立刻回来！”
“不！
我不要！”
她第一次如此抗拒，如此固执。
她拼尽全力，将自己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个少年的背影上。
就在画面即将彻底崩碎的前一秒，那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地……侧过了半张脸。
雨幕中，那是一张苍白而紧绷的侧脸，下颌线凌厉，嘴唇抿成一条绝望的首线。
而那只眼睛……那只眼睛里，盛满了滔天的恨意与……无尽的悲恸。
那是一张……轰——苏矜希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成一片空白。
“苏矜希！”
陆渊的声音如同惊雷，强行将她从那片意识的废墟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房间里带着檀香的空气。
潜航舱的头环己经被摘下，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比刚才在记忆的雨水里浸泡还要狼狈。
她转过头，视线还有些模糊，下意识地寻找着陆渊的身影。
他正站在她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眉头紧锁。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看向她。
西目相对的瞬间，苏矜希的心脏再次被狠狠地攥住。
她看见了。
就在陆渊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海的眼眸里，一闪而过了一抹……与记忆中那个少年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的痛楚。
那痛楚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快得像一个错觉。
他迅速收敛起所有情绪，恢复了那个专业、温和的记忆疗愈师模样，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感觉怎么样？”
苏矜希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脑海里，记忆中少年那张充满恨意的侧脸，与眼前陆渊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开始不受控制地……重叠。
一个荒谬、可怕，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破土而出。
他不仅仅是她的医生。
他就是她记忆深渊里，那个跪在雨中的少年。
**钩子**：苏矜希的第一个关键记忆碎片被引爆，她看到了少年（陆渊）的脸，以及他眼中滔天的恨意。
醒来后，她又捕捉到了陆渊眼中同样的痛楚。
这让她瞬间意识到，这个引导她探寻真相的男人，本身就是真相的一部分，而且，他似乎在恨着什么。
他们之间，绝不仅仅是医患关系那么简单。
新的、更复杂的谜团，就此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