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蛰伏与骑手
午后的太阳毒辣得能将沥青路面烤化,蒸腾而上的扭曲空气里,充满了汽车尾气与草木枯萎混合的焦灼气味,连蝉鸣都嘶哑得仿佛在泣血。
就在这令人烦躁的车流洪水中,一道蓝色的影子却如游鱼般灵巧地穿行。
墨尘头戴一顶严丝合缝的全覆式头盔,身下的速达电驴被他那些同样奔波在城市血管里的同事们戏称为“蓝色闪电”。
这辆电驴的外壳上布满了风吹日晒的划痕,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底漆,但它的每一个部件都被精心调校过。
墨尘身体微微下压,手腕轻拧,电驴便无声地提速,精准地从一辆公交车和一辆网约车的间隙中钻过,轮胎边缘几乎是擦着地面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每一次压弯,每一次加速,都计算得如同军用程序般精准无误。
头盔下的双眼,冷静得像两片不起波澜的深潭,透过护目镜,他飞快地扫视着后视镜、路边的店铺橱窗、甚至是高楼的玻璃幕墙,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突然打开的车门、蹿出的小巷行人、变幻的交通信号灯——尽数纳入预判之中。
这不仅仅是一名金牌骑手对送餐路线的极致规划,更是某种早己刻入骨髓、名为“夜枭”的本能。
五分钟前,他刚刚完成了一笔加急的生鲜订单。
客户住在城西的“云顶天宫”,一栋以安保严密到连苍蝇都飞不进去而闻名的高档公寓。
当墨尘的身影出现在客户门前时,那位穿着真丝睡袍、显然还没睡醒的富太太,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系统预估的送达时间还有十分钟,而眼前的外卖员,额头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她自然不会知道,墨尘根本没有从正门登记进入。
他绕到了大楼的侧后方,利用一个监控摄像头的视觉死角,攀上了二楼的设备平台,随后熟练地撬开了一处不起眼的检修口,进入了贯穿整栋大楼的建筑通风管道。
在那些漆黑、逼仄、布满灰尘的管道中,他如履平地,仅凭记忆和微弱的方向感,便准确地找到了通往客户所在楼层的维修通道。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避开了至少三十二个高清摄像头和西队巡逻的保安。
这种对城市脉络的熟悉,早己远远超越了一个普通外卖员的范畴。
对于墨尘而言,江城并非一座由街道和建筑构成的城市,而是一个由无数路径、节点、捷径和盲区组成的巨大立体迷宫。
他,是这迷宫中最顶级的猎手。
电驴在蜿蜒曲折的巷道中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栋典型的城中村“握手楼”前。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廉价炒菜的油烟味和公共厕所的隐约臭味,与“云顶天宫”那混合着高级香薰和中央空调冷气的味道,恍如两个世界。
墨尘推着车,走上嘎吱作响的狭窄楼梯,昏暗的声控灯因为他过于轻微的脚步而时亮时不亮。
他住在三楼最里侧的一间,不足十平米,一张单人床、一张折叠桌、一把椅子,就是全部的家具。
“咔哒。”
随着房门关上并反锁,整个世界的喧嚣与热浪仿佛瞬间被隔绝在外。
逼仄的房间里,只有窗式空调在发出沉闷的轰鸣。
墨尘脱下被汗水浸湿的工作服,露出了精悍而布满旧伤的背脊。
那些伤痕形状各异,有锐器划过的长疤,也有类似子弹擦过的凹痕,无声地诉说着他早己尘封的过去。
他走到桌前坐下,没有先喝水,而是抬起了左手手腕。
那上面戴着一枚看似地摊上十几块钱淘来的金属手环,样式普通,质地粗糙,甚至边角都有些磨损,与他金牌骑手的收入似乎并不相称。
然而,当他伸出右手食指,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压力,在手环表面触碰了三下之后,奇迹发生了。
那粗糙的金属表面竟瞬间变得光滑如镜,一道幽蓝色的微光从内部亮起,紧接着,一束由无数细密光线构成的三维影像被投射到他面前的空气中,形成了一个布满数据流和复杂符号的虚拟操作界面。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超越时代的技术而变得微微扭曲。
墨尘的眼神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如果说刚才在街上骑行时是冷静,那么现在,就是绝对的冰冷,一种将所有情绪抽离后,只剩下目标和逻辑的冰冷。
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没有丝毫的停顿与犹豫。
接入加密频道:IBIS-7身份验证…通过连接代号:“老鬼”屏幕上,一个古朴的篆体“鬼”字闪烁了一下,随即,一个加密的信息库界面展开。
墨尘的目标非常明确,他首接在检索栏中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影阁三年前覆灭事件数据流飞速闪过,无数条加密情报被筛选、比对、分析。
三年来,他每天都会重复这个动作,像一个最执着的信徒,在信息的废墟中寻找着那唯一的真相。
“影阁”,曾是游走于世界灰色地带最顶尖的情报与行动组织,而他,“夜枭”,是其中最锋利的尖刀。
然而三年前,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让整个“影阁”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核心成员或死或失踪,灰飞烟灭。
只有他,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侥幸逃生,蛰伏于江城这座繁华都市的最底层,像一头孤独的狼,舔舐着伤口,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忽然,墨尘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条刚刚更新的情报被高亮显示出来,来源是“老鬼”通过黑市渠道截获的一段碎片化信息。
目标:‘蝰蛇’,三年前叛逃,身份确认。
近期活动轨迹分析:曾于一年前在江城销赃一件古董,物品信息不详,疑为‘影阁’失窃核心档案的载体之一。
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