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可盈盘腿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行军床上，腿边摊着几张薄薄的账单。
水电费、下季度房租的催缴单，像几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胃里。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屏幕上惨白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银行APP的余额，一个刺眼的数字：327.15。
她拿起床头柜上那桶刚泡开的老坛酸菜面。
塑料叉子尖利地刮过桶壁，捞起几根寡淡的面条。
她盯着它们，心里默默计数：这个月还剩十七天，这点挂面，加酱油拌拌，还能撑五天。
胃里一阵熟悉的、带着酸气的紧缩。
钱。
永远不够的钱。
孤儿院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把真实的自己锁进最深的角落，然后戴上最讨人喜欢的面具。
笑要甜，嘴要乖，眼神要温顺得像刚出生的小羊。
靠着这副面具，她才能在一群争夺有限资源的“兄弟姐妹”中抢到多一口饭，才能让偶尔来挑人的“善心人士”多看她一眼，才能咬着牙考出孤儿院历史上最好的成绩，挤进那所光鲜的大学。
她以为那是出路，结果呢？
不过是换了个更精致的牢笼。
办公室里那个顶着地中海、满口黄牙的主管，油腻的手指像蛇一样在她递文件时蹭过她的手背，浑浊的眼睛黏在她脖颈以下的曲线。
“小柳啊，年轻人，要懂得‘付出’才有回报嘛……”那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唾沫星子味儿。
她没吵没闹，甚至脸上还维持着那副温顺面具应有的、僵硬的弧度。
只是在第二天，把一份措辞严谨、引用齐全的性骚扰投诉邮件，抄送给了全公司包括大老板在内的所有高层邮箱，然后干脆利落地交了辞职信。
代价？
就是现在这桶连卤蛋都舍不得加的老坛酸菜面。
拜金？
她承认。
这操蛋的世界，没钱连骨头渣子都被人嚼碎咽下去。
自私？
废话，孤儿院的破碗里，不自私抢食的早饿死了。
睚眦必报？
当然！
她柳可盈的心眼，比针鼻儿还小。
谁咬她一口，她必定十倍咬回去，只是她有自己的规矩：有恩必偿，有债必讨，祸不及无辜。
塑料叉子“咔”地一声，在她无意识的用力下断了一根齿。
就在这时，眼前凭空弹出一个半透明的蓝色方框，毫无征兆，像一块悬浮在污浊空气中的幽蓝水晶。
冰冷的机械音首接在她颅骨内响起，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检测到适配灵魂：柳可盈。
契约内容：最少完成五个独立世界任务，并获取五星评价。
任务奖励：财富（额度：终生不可耗尽）柳可盈的手指猛地一颤，泡面桶差点翻倒，滚烫的汤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灼痛感尖锐。
她死死盯着那悬浮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新型诈骗？
精神分裂？
她下意识去掐自己大腿，指甲陷进皮肉，痛感真实。
是否接受契约？
是/否幽蓝的对话框下方，两个冰冷的选项按钮闪烁着。
钱。
终生不可耗尽的财富。
这个词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所有的怀疑和恐惧。
贫穷的烙印早己深深刻入骨髓，那是一种比饥饿更尖锐、比寒冷更刺骨的折磨。
她受够了在账单和廉价食品里挣扎，受够了每一分钱都要算计到骨头缝里的日子。
“是。”
喉咙干涩，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指尖毫不犹豫地戳向那个幽蓝的“是”字。
契约成立。
身份绑定：柳可盈。
新手引导任务启动。
任务世界：盛楚王朝。
任务核心要求：做真实的自己。
任务目标：生存三十日，并获取五星评价。
倒计时：3…2…1…传送开始。
“做真实的自己？”
柳可盈只来得及咀嚼这最后几个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
出租屋的景象——剥落的墙皮、嗡嗡作响的破风扇、那桶廉价泡面——瞬间扭曲、拉长，化作模糊浑浊的色块洪流。
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狠狠揉碎，又粗暴地塞进一个狭窄的管道，急速下坠。
眩晕，恶心，灵魂像是被强行剥离又粗暴重组。
脚下一实，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激得她浑身一哆嗦。
鼻腔里涌入浓重的、混合着陈旧木质、冰冷石砖和一种奇异熏香的味道。
耳边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还有……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令人眩晕的、极尽奢靡的景象。
巨大的殿堂，雕梁画栋，蟠龙金柱高耸，支撑着绘满祥云仙鹤的穹顶。
地面铺着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深色金砖。
无数根手臂粗的蜜蜡巨烛在巨大的鎏金烛台上燃烧，跳跃的烛光将殿内照耀得如同白昼，也映照出殿内黑压压一片的人影。
她正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膝盖生疼。
身上不再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而是一件触感冰凉柔滑、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雪青色宫装，宽大的袖口几乎垂到地面。
周围，和她一样穿着各色宫装的女子们，低眉顺眼，屏息凝神，跪伏在地。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前方，高高的丹陛之上，九龙金漆宝座端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面容隐在十二旒白玉珠串之后，模糊不清，只透出一股沉沉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威压。
那便是盛楚的帝王。
而他身边，紧挨着凤座坐着的女子，身着正红凤袍，头戴点翠凤冠，云鬓堆叠，珠翠环绕，一张脸生得明艳绝伦，只是那双顾盼生辉的凤眼里，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哀怨与痴缠，正痴痴地、旁若无人地凝望着身侧的帝王。
柳可盈脑子里“嗡”的一声，属于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是柳才人，一个入宫不久、家世平平、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而此刻，正是皇帝寿宴，满朝文武、后宫妃嫔齐聚。
那位凤冠霞帔的痴情女子，就是当朝皇后，以对皇帝情深似海、但智商时常令人捉急而“闻名”后宫。
任务：生存三十日，做真实的自己，获取五星评价。
当前世界：盛楚王朝。
倒计时：29天23小时59分。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海深处浮现。
“做真实的自己？”
柳可盈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胃里那点泡面汤似乎又在翻涌。
在这等级森严、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的深宫里，做真实的柳可盈？
那个自私、拜金、睚眦必报的柳可盈？
这系统怕不是想让她早点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