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吟至今—零点零一分（三）
一个用“父爱”和“大义”精心包装的谎言， 这是他最痛彻心扉的感受。
一个比路鸣泽更让他心碎的“交易对象”，因为付出的筹码是他求而不得的亲情。
一个彻底粉碎了他对“家”最后幻想的残酷真相。
父母不是港湾，而是风暴的中心。
一个他拼命想恨，却又无法完全割舍的“父亲”符号。
血缘带来的痛苦羁绊。
一个让他对自己存在意义产生终极怀疑的根源。
“我究竟是他们爱的结晶，还是计划的一部分？”
可现在，男人没回头，只抬手竖了个简单的手势——像在说：别停。
为什么啊？
这一切算什么？
难道你居然是爱我的吗？
难不成那个冰冷与残酷的人是克隆体？
这世界怎么总是真真假假的？
死侍潮水涌来，银灰鳞片在火光里跳跃。
路明非跪在地上，喉咙发不出声音。
你这样的老爸，真是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
我都准备好你带着首属小队来杀我了，或许你的身后是无条件遵从议会命令要逮捕或击杀我的安保部队，你们会将我团团围住，将无数把枪对准我，然后我陷入穷途末路，你只会冷眼看着我，然后还缓缓扣动扳机。
毕竟你也不是没这样做过。
然后我的眼中或许会闪烁着些许嘲讽，心想，真是好一个路秘书长啊。
也或许，我会斜眼看着你，然后冷漠地装逼来一段总结词，如果你有耐心的听，大概会听到这样一段话。
“父亲，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因为你的不负责任而怨恨，也没有因为你的远离而生疏，我只是期待着你们回来看看我。
儿子做到这份上，你也应该满意了，我明白你看重这世界比看你儿子重要，我明白你的虚伪自私和冷漠，我更明白你首鼠两端，只有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利益才能打动你。”
“对你来说，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有用的工具罢了。”
“现在你要杀了我吗？
你还有机会。
如果你只是想逮捕我，把我抓回去给安全区的那群人献殷勤，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然后或许他就被打死了。
可现在，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啊？
在那高架桥的雨夜里，师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脑海里，路鸣泽轻声叹气：“哥哥，交易么？”
“……代价？”
路明非虚弱地问。
“你最后的那西分之一生命。”
路鸣泽出现的很是时候。
“滚蛋。”
路明非毫不犹豫地拒绝。
什么啊，最终还不是要跟路明泽做交易，他都只剩下1/4条命了 ，现在能够交换的只有真正的灵魂，曾经他害怕在交易之后会把命输给路鸣泽，现在却觉得就算是献祭全部灵魂和生命又如何？
第一次交易是为了诺诺，他自己在心里想，没什么好后悔的，虽然英雄救美的好都记在恺撒名下了，可他就是不能看着弄弄诺诺死去 ，就算他是别人的女朋友甚至别人的新娘。
在他走投无路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投奔诺诺，而诺诺也愿意相信路明非的话，即使诺诺也不记得有楚子航这个人。
所以，师姐对他来说，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而诺诺这个师姐，同时也照顾他这个小弟。
他始终记得师姐的话。
“我不是说我自己啦，我是说路明非，我不想看他那张难过的脸，我知道他想有人来帮他，可他就是不说，他装得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可我就是要帮他，我非要他承我的情，谁欺负他我就跟谁作对。”
师姐说到做到了，带着他与全世界作对，没有放弃他，所以，他不后悔，师姐不能死。
有些人对你而言就是这样，只要她在就好，她是不是你的都没关系，只要她在就比什么都好。
第一次交易他用自己的1/4条命与路鸣泽交换了高阶言灵“no glues”。
那是他首次认知“魔鬼交易”的残酷性，生命进入倒计时。
第二次交易是为了救楚子航。
他当时怎么想来着，师兄人又帅武功又好，还那么八婆，还那么仗义，是那种能豁出命陪你去抢新郎的杀胚。
人家能为你豁出命去，你不为人家豁出1/4条命，自己都不觉得在江湖上没脸立足。
所以他觉得楚子航那次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面瘫杀胚留给世界的只有他发狠的样子，仿佛不知疲倦，倔强地咬着牙，把克制做到极致，甚至像一条龙。
师兄，其实就是那最可怜的孩子啊，他一生都没能走出15岁的那场大雨，他于此地惊醒，也于此地终结。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师兄无比清楚自己的终点——那个古神多么强大，绝对是比龙王更可怕的存在，他只好越来越沉默，对自己越来越狠，咬牙追逐时间。
他的洗澡习惯——一分钟热水，一分钟冷水，一分钟温水。
他会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站在窗前连续几个小时看下雨，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他清楚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同伴。
孤独，是磨砺意志的最好武器。
他孤身一人找到卡塞尔学院，自学如何燃烧自己的生命进行暴血，他太弱了，唯有拼命。
他的童年，他的青春，他的恣意，他的自由，早己在那个夜晚消耗殆尽，他是个年轻的老年人，一个人，背负巨大的悲怆独行。
他很幸运，有人爱着他，还遇到了他的师妹，可他还是用冷酷的演技骗过 大耶老师，将折刀***她的心脏。
最后，他悄悄问一句，你们叫她小龙女么？
那一瞬，路明非都觉得师兄也太惨了，这么好的楚子航，对别人这么好的师兄，怎么命运就这样对他？
楚子航永远也无法和她在一起，却也永远不会失去她。
师兄还没有完成复仇，他的人生也不应该如此草率的就画上句号，况且师兄对他那么好，所以师兄也不能死。
第二次他与路明泽进行60%融合，使用言灵“something for nothing ”，击杀了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
那次路鸣泽揭露交易本质：“你是我的罂粟花，而我是你的魔鬼。”
第三次呢？
他真该死啊，要是他不犹豫的话，一切就能够挽回，小怪兽就不会死，即使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不能再挽救她。
凯撒对路明非好是因为凯撒是领袖是贵族，对凯撒而言领袖就是要关爱下属，贵族就是要关怀平民。
楚子航对路明非好是因为楚子航在路明非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为楚子航不希望再有别人经历过自己的遗憾了，无论是父亲还是夏弥。
诺诺和芬格尔对路明非好是因为他们不想看到一个人那么窝囊委屈，只不过区别是诺诺是一时冲动，芬格尔是类似楚子航不想让曾经的自己遗憾。
古德里安教授对路明非好是因为他相信校长的判断，认为S级的路明非可以让他转正成正教授。
零对路明非好一方面是路明非有小魔鬼的影子，另一方面是小魔鬼的命令。
昂热对路明非好是因为路明非可以杀死龙王，帮他完成复仇。
源稚女对路明非好是因为源稚女认定杀死龙王的路明非眼中藏着狮子可以杀死王将。
副校长对路明非好一方面是昂热的面子，另一方面是路明非对小电影的品味特别符合副校长的审美，他可以更方便的拿资源。
陈雯雯对路明非好是因为文学社需要一个跑腿的，也是为了气赵孟华。
在日本给他塞钱让他快点跑的叔叔，他的父母对路明非好是因为路明非是他的侄子/孩子。
只有绘梨衣，是回报路明非的爱而对路明非好。
尽管那份爱太渺小，甚至原本就不是给绘梨衣的。
蛇岐八家地位尊崇的小公主，源稚生和源稚女的妹妹。
她存在的意义，是强大基因传承的载体，是装下圣骸的容器，是用于屠杀的高危武器。
白王圣骸最完美的寄主，上衫家的一把利器。
上衫家族可以不惜代价地对她保护，关注，照看，以及隔离。
她看似拥有一切，但其实也没有。
路明非甚至有些不敢再回忆起她。
他想，路明非你多厉害啊，1亿日元的花票都留不住你，再也没有一个女孩会这样爱你了。
第三次，他在嫉妒悲愤中与路鸣泽完成交易，使用言灵“something for nothing ”，进行百分之百融合12倍增益，配合天谴击杀了获得白王之力的赫尔佐格。
最后，世界遗忘绘梨衣与路明非的联系，仅他一人铭记。
鳞纹从颈侧蔓延，瞳孔竖起，七宗罪·暴怒在雪光中弹出。
啊，第西次呢？
也是为了救诺诺啊。
他与路鸣泽进行百分之百融合，并获得16倍增益，使用“something for nothing”来击杀奥丁，在这次交易中，他掀翻了奥丁的坐骑，折断其武器昆古尼尔，但路明泽并没有收取他最后1/4的生命。
在末日派“避风港”，奥丁围攻加末日派阴谋的双重绝境里，路鸣泽提案说，剩余1/4生命都给他， 加他路明非肉体与存在完全湮灭 的代价，小魔鬼承诺会拯救诺诺、恢复楚子航、终结奥丁。
第西次献祭尚未成立，但路鸣泽持续施压，找准机会就出现，诱惑他完成交易。
就像现在。
“路鸣泽。”
路明非呼唤着魔鬼。
“哥哥，我在。”
路鸣泽的言语像带倒钩的蛛网，甜美的表象下每根丝线都通向深渊。
就像当孩童嬉笑玩弄蚂蚁时，从不会认为自己在施暴。
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不是吗？
每一次“拯救”都是路鸣泽精心设计的枷锁。
他支付的从来不是生命，而是作为“人”的资格——当他献祭全部，路鸣泽将接管这具躯壳，成为新神，黑王将复苏，向世界发出怒吼。
可是好像不对。
交易虽以“剥夺”为名，实则却促使他从“废柴”蜕变为掌控龙族之力的战士，代价支付后，他反而获得更强的生存能力。
路鸣泽虽然声称要夺取他的“灵魂与肉体”，完成西次交易后将其转化为龙族新王。
可是好像还是不对。
他的实际行为确是第西次交易后主动放弃收取代价，暗示其对他存在保护性动机。
路鸣泽，我都搞不懂你究竟想要什么了。
你是否愿意对我说一句真话呢？
你还真是魔鬼啊。
当我把最后的1/4生命交给你时，我们之中是不是有一人会消失？
是你还是我将会消失呢？
或者我们真的会融为一体，最终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