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玉坠现异光,认亲宴危机
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冲进内院,鞋跟敲着青石板啪啪响,边跑边喊:“小姐!
小姐!
认亲宴开席了,您再不走就迟了!”
裴玉簪正对着铜镜坐着,手停在鬓角,没梳完。
听见声音,她只轻轻吸了口气,慢慢起身,理了理袖口,跟着丫鬟往外走,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三进院子摆了九十九桌,主宾席在正中间,雕花桌、青瓷碗,金线绣的桌布垂到地上。
女眷席偏左,摆得也齐整,可到底矮了一等;旁支庶出的挤在右边廊下,木头桌子,板凳都不齐,连蜡烛都昏着,火苗蔫头耷脑。
裴玉簪扫了一眼,心口一闷——这哪是认亲?
分明是把她拎出来给人看笑话。
王氏今天穿了深紫裙,金线绣的凤凰绕着身子飞,头上九凤步摇一晃一晃,光打得人眼花。
她走到裴玉簪跟前,脸上笑,手却冷,亲自倒了杯酒,说:“今日认祖归宗,林家女儿总算回了裴家门,别失了规矩。”
话是软的,气却是硬的。
裴玉簪低低应了声“是”,接酒时手指抖了一下,酒面晃出一圈细纹——这酒,她不想喝,也不敢不喝。
她抬手扶了扶护腕,布料一滑,露出一截手腕,一道暗红的线在烛光下闪了闪,细得像针划的。
她猛地一缩手,心口突突跳,喉咙发干。
那线烫得慌,夜里总在皮下爬,像活的一样。
她不动声色把袖子拉下来,指尖却还在抖,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
王氏笑着,眼底没光。
她身后站着裴玉华,十西岁,穿紫纱裙,扶着椅背站得乖巧,眼角一抹红痕藏在胭脂底下,不细看根本瞧不见。
“姐姐,尝块杏仁酥。”
裴玉华递过来一碟点心,声音软,像糖水泡过的棉花,“李婶特意做的,说您爱吃甜的。”
裴玉簪笑了笑,看着她那张脸,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这酥,不对劲。
可她还是拈起一块,咬了一口。
甜,香,化在嘴里。
刚咽下去,脸色就白了。
胃里像被刀绞,指尖抽筋似的抖,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扑,额头“咚”地磕在桌上。
“玉簪!”
王氏尖叫,嗓子尖得刺耳,像鸡被掐住了脖子。
一群人乱起来,丫鬟婆子七手八脚抬人,桌椅撞得哐当响。
席上静了,只剩蜡烛噼啪炸火,像在冷笑。
风突然变了,冷得人脖子发紧。
一道笑声从院口传来,轻飘飘的:“啧,这杏仁酥,闻着倒像掺了南疆的‘缠心藤’。”
众人回头,一个男人慢悠悠走进来,月白长袍下摆沾着泥,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手里一把破扇,扇面墨迹斑驳,眉眼清俊,可眼尾一道红痕,像干透的血,整个人懒洋洋的,又透着股说不清的危险——是那个谁也不当回事的皇叔,赵胤禛,外号“懒散顾玄”。
“顾玄叔父?”
裴玉华睁大眼,声音发颤,“您怎么在这儿?
女眷席,外男不能进——不能也得进。”
他扇子一摇,走到偏厅门口,忽然抬手按住胸口。
那块玉贴着皮,烫得像烧红的铁。
他眼尾红痕一深,冷冷盯着王氏:“你那点把戏,别以为没人知道。
这酥,有毒。”
王氏冷笑:“皇叔别吓人。
李婶亲手做的,能有毒?
您这是说我们镇国公府要害自家嫡女?”
“我没说人。”
他扇子一转,扇柄上“种玉”二字一闪,“我说的是这盘子。”
他伸手,指尖泛起一点微光,抹过托盘底。
刹那间,朱砂写的符文显出来,反着写,弯弯曲曲像蛇爬,泛着幽光——南疆蛊印。
满堂倒抽冷气,有人腿都软了。
“缠心藤得用活人血炼三天,放进点心里没味没色,发作就半盏茶。”
他抬眼,看向裴玉华,“谁下的手,自己清楚。
拿产婆顶罪?
老招数了,太糙。”
裴玉华低头,指甲掐进肉里。
王氏脸色变了,嘴还硬:“你有证据?
你一个闲散皇叔,凭什么指手画脚?”
“证据?”
他笑了一声,往前走,“我验一下就知道。”
“外男不准进偏厅!”
王氏厉声拦。
“我是大夫。”
他从袖里掏出一块青布药牌,写着“玄医”。
“三年前你偏头痛,我治的。
忘了?”
王氏闭了嘴。
他己穿过人群,进了偏厅。
屏风后,裴玉簪躺在榻上,脸青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
他走近,手指搭上她手腕。
那块轮回玉微微发亮,照出她体内——黑丝缠着血脉,像藤蔓往上爬,快到心口了。
玉上印子轻颤,想要说话,却被一层雾挡着。
他凝神,玉光再闪。
画面跳出来:产房里药碗翻了,一个女人袖口有巫纹,和刚才盘底的一模一样;接生婆手里银针一闪,换进另一碗药里……画面断了。
顾玄收回手,额角冒汗,眼尾红得发紫——二十年前的事,怎么和现在连上了?
就在这时,榻上人睁开了眼。
半梦半醒,她盯着他,眼神清亮,却带着防备。
“你……”她声音轻得像风,“看见了什么?”
他一愣——她知道他“看见”了?
刚要开口,外面脚步急促。
“皇叔!”
赵煜太子带人冲进来,禁军甲胄哗啦响,脸色铁青。
他早看顾玄不顺眼,这会儿撞见他进女眷偏厅,更是火上浇油。
“你私闯内院,成何体统!
来人,拿下——太子殿下。”
顾玄转身,扇子慢摇,脸上又挂起那副懒散笑,心里却绷紧了——这人,来者不善。
“您来得正好。
您家嫡女中了南疆蛊毒,再拖半刻,人就没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煜身后的萧明恪:“想抓真凶?
建议先搜厨房案板下那张朱砂符,再查裴玉华今天换过的袖子。”
萧明恪眉头一跳,额角天眼神纹一闪,低头不语。
赵煜怒吼:“你血口喷人!”
“我说的是实话。”
顾玄耸肩,“信不信,等她死了,就晚了。”
厅里没人说话。
远处钟声敲了七下,日头落尽,认亲宴的吉时过了。
风穿廊而过,吹灭了两盏红烛。
顾玄站在屏风边,手按着胸口玉佩。
血玉温温的,不再发光。
他知道,有些事,己经懂了。
而那姑娘手腕上的红线,正和他前世封印的那道,在暗里,轻轻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