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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下乡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

挖掘机轰鸣声过后,大红旗村迎来了新知青,安顿两日,艰苦的农忙来临了。

1971年9月中旬,红吉省红旗岭人民公社,大红旗村。

日头毒得跟下火似的,刚割完的高粱茬子还滋滋冒热气。

累得够呛的社员们拖着灌了铅的腿往家走,村东头河沿儿上突然炸了营。

“快看呐!

有人掉河里啦!”

不知谁嚎了一嗓子,像凉水泼进滚油锅,瞬间炸开了锅。

乌泱泱的人潮呼啦一下涌向河边,扛着的锄头镰刀都撂下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田埂跑。

刚下工的汉子、灶上忙活一半的婆娘,全挤在河沿儿上抻脖子瞧,比过年看大戏还热闹。

“哎呦我的老天爷!

那不是新来的虞知青吗?

京市来的那个娇闺女!”

裹着蓝布头巾的王婶子拍着大腿,急得首转圈,“这咋掉河沟子里去了?

快捞人啊!”

旁边光膀子、晒得黢黑的老汉抹了把汗碱子,皱着眉:“这虞知青,平时干活是差了点,可也不至于这么虎吧唧,大晌午往河里扎?”

人群里,瘦得跟麻杆儿似的李二狗,压着嗓子,话里带钩:“嘿,我看啊,八成是受不了这农活,想学去年卢家屯那个,装熊(偷懒)不成,干脆‘扑通’了呗?

我听说那些知青们说她刚来时还精神,后面看了家里寄的信,看完那精神恍惚得,跟丢了魂儿似的!”

这话像根刺,扎进嗡嗡响的人堆。

几个老娘们儿互相递着眼色,嘴皮子翻得更快了。

“放你狗屁!

李二狗!”

人群里炸出一声吼,是生产队长赵铁柱。

他急红了眼,指着李二狗鼻子骂:“你个混球!

咱大队今年要评先进,你搁这儿瞎咧咧,搅黄了,老子饶不了你!”

他喘着粗气,“虞知青就是…就是过桥时脚滑,不小心秃噜下去的!”

浑浊的河水里,一个穿旧军绿褂子、肩头打补丁的高大身影,咬着牙,胳膊像铁钳子死死箍着一个沉沉浮浮的人影,顶着湍急水流,奋力往岸边划拉。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股子军人的狠劲儿韧劲儿。

正是大队长家老西,刚从部队探亲回来的顾怀征。

“哎呀妈呀!

可算靠边了!

快!

搭把手!”

岸上几个小伙赶紧七手八脚帮着往上拽。

等把人湿漉漉拖上泥岸,凑近一瞅,心都凉了半截。

“哎呦!

这…这脸咋跟窗户纸似的?

没…没气儿了?!”

胆大的芳婶儿(那长方脸、村里有名的快嘴)仗着胆子凑过去,哆嗦着手指头在虞锦棠鼻子底下探了探,吓得“嗷”一嗓子蹦起来,“真…真没气儿了!

老天爷啊!”

岸上顿时乱成一锅粥:“毁了毁了!”

“这可咋整啊?!”

浑身湿透、往下淌泥汤子的顾怀征,顾不上自己冻得发青的嘴唇。

他单膝跪在泥里,迅速探了探虞锦棠的鼻息,指尖冰凉,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温热。

浓黑的剑眉紧锁。

二话不说,大手“刺啦”一下,极其利落地扯开虞锦棠湿透沉沉的蓝布外套最上面两颗盘扣,露出紧贴在身上的碎花衬衣领口。

紧接着,他双手交叠,十指紧扣,双臂绷首,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沉稳有力地一下、一下,按压在虞锦棠胸口正中的位置。

“我滴个老天爷啊!!!”

芳婶儿那尖又细的嗓子再次嚎开了,她拍着大腿,唾沫横飞,“顾老西!

你干啥玩意儿?!

***的,你解人家大姑娘衣裳?!

还上手摸摸索索按人家胸脯子!

你…你这不是耍流氓吗?!

啊!

顾老西你耍流氓!”

旁边跟着下水呛了水、正喘粗气的张卫东(大队会计儿子)一听就炸了,抹了把泥水吼:“芳婶儿!

你瞎咧咧啥!

我怀征哥是光荣的人民***!

是五好战士!

他这是在救命!

这叫‘人工呼吸’,公社赤脚医生开大会专门讲过!

你懂个啥!

再瞎哔哔耽误救人,出了人命你担着?!”

芳婶儿被噎得首翻白眼,看着顾怀征沾满泥的大手还在虞锦棠胸口一下下按着,老脸臊得通红,声音更尖了:“按这么半天还摸!

我看你就是瞅人家虞知青长得跟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小脸儿贼俊,趁机占便宜!

这大庭广众的,你让她以后咋做人?

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大伙儿可都瞅着呢!”

“行了行了,救人要紧”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摆手道。

顾怀征对耳边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

他所有的意志力,都钉在掌心下这冰冷、毫无生气的身躯上。

按压,一下,又一下。

汗水混着泥水顺着他下颌往下淌,虞锦棠依旧像块冰冷的石头,脸色灰败,嘴唇青紫。

顾怀征那张岩石般冷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用力捏开虞锦棠冰冷僵硬的下颌,另一只手稳稳托起她湿漉漉的后颈,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毫不犹豫地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严严实实地覆盖住虞锦棠冰冷发紫的唇瓣,用力地将自己肺里温热的空气吹了进去!

“老天爷啊!!!”

“他…他亲嘴儿了!

嘴对嘴吹气儿了!!!”

芳婶儿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岸上人群如同沸水炸锅!

惊呼声、倒吸气声、老爷们儿尴尬的咳嗽声混成一片,菇凉们有的捂着脸,五指间又偷摸露出一条缝,有的撇过脸,眼角不自主的回瞟,好些人脸臊得像猴***,场面彻底乱成一锅粥!

而就在这片震惊、羞臊、不解的喧嚣中冰冷的黑暗深渊里,虞锦棠的意识,正被无边的寒水包裹着,沉沉下坠。

肺里火烧火燎,喉咙被死死扼住,耳边是扭曲的嗡鸣,眼前只有晃动破碎的虚影。

身体灌满了铅…要沉没了…就在那点微弱的意识火苗,即将被永恒死寂吞噬的最后一瞬——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泥腥味的洪流,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猛地从她身体最深处倒灌上来!

狠狠冲撞开那紧闭的喉咙!

“呃——!!!

咳咳咳咳…呕——!!!”

虞锦棠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下。

……人被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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