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地龙烧得滚烫,却驱不散垂死的气息。
靖隆帝躺在龙榻上,眼窝深陷如枯井, 唯有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暴露着这位曾经横扫六合的帝王最后的挣扎。
首辅严崇礼跪在蟠龙金砖上,官袍被冷汗浸透。
三日前,太医令己暗示“龙驭宾天只在朝夕”,但此刻殿内弥漫的不仅是药味,更有铁锈般的血腥气一一皇帝咯血了。
“严卿…”龙帐里传来破风箱八的声音,“传位诏…写好了:“臣己遵旨拟毕。”
严崇礼从袖中取出明黄卷轴。
展开时,“传位于皇太子景琰”八字朱砂淋漓,恰有血滴飞溅在“琰”字上,晕开如残梅。
帐内突然爆出骇人的笑声:“好...好得很!
拿玉玺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保佝偻着上前,手中紫檀匣却空空如也。
满殿死寂中,靖隆帝浑浊的眼中精光乍现:“玉玺...丢了?”
他枯枝般的手指猛然指向太子景琰:“逆子!
是你——父皇慎言。”
太子景琰的声音如冷玉相击。
这位素以仁孝闻名的储君今日着了玄色蟒袍,腰间悬着天子剑,剑鞘上七颗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殿角的铜漏“咔哒”轻响。
子时正刻。
变故在瞬息间发生。
当陈保突然扑向龙榻高呼“护驾”时,严崇礼看见太子身后侍卫袖中寒光一闪。
几乎同时,殿外传来震天杀声,兵戈交击之音刺破雪夜。
“报——!”
浑身浴血的羽林卫撞开殿门,“晋王...晋王率玄甲军破了宣武门!”
靖隆帝喉间发出“咯咯”怪响,染血的诏书从帐中飘落。
严崇礼扑去拾取时,指尖触到皇帝冰冷的手腕——脉息己绝。
“陛下...驾崩了!”
九门血印:暴雪吞没了帝京。
宣武门城楼上,晋王景煊的铁甲凝着冰霜,手中长刀滴落的血在雪地绽开红梅。
“殿下!”
参军指着皇城方向嘶喊,“朱雀大街有火光!”
景煊眯起眼。
那不是乱兵的火把,而是三条火龙正从东宫、宗人府、锦衣卫衙门同时扑向紫宸殿。
他冷笑:“我那好兄长,终于亮出家底了。”
此刻文渊阁内,严崇礼正将染血诏书浸入铜盆。
墨迹遇水化开,唯“景琰”二字因掺了金粉而浮在水面。
老首辅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他三日前被逼写下的伪诏!
“阁老!”
户部尚书郑沅像雪人般冲进来,“太子...太子挟持了六部堂官!”
严崇礼将残诏塞进怀中:“九门还剩几门?”
“只剩安定门还在李总兵手里...”郑沅突然噤声。
窗外飘来诡异的童谣声,无数纸钱混着雪花翻飞,上百名白衣童子手提白灯笼,如鬼魅般穿过长街。
“是晋王的‘招魂幡’!”
郑沅面无人色,“他在祭告天地,称太子弑君!”
更鼓声忽被钟鸣碾碎。
奉先殿的景阳钟连响二十七下——国丧!
严崇礼奔至窗前,只见紫宸殿方向升起三盏血红孔明灯。
这是他与太子约定的夺权信号,但此刻灯上却多了一道黑色符咒。
“不好...”老首辅踉跄后退,“司礼监...陈保叛了!”
话音未落,阁门轰然洞开。
锦衣卫指挥使裴琰提着滴血绣春刀,身后缇骑押着个血肉模糊的人——正是安定门守将李崇义。
“首辅大人。”
裴琰靴尖碾着李崇义的手指,“太子问您,玉玺究竟在哪儿?”
严崇礼的目光落在裴琰腰间的鎏金腰牌上。
那本该刻飞鱼纹的位置,赫然是晋王府的狻猊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