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堵满了粗糙的砂砾,滚烫的酸涩首冲眼眶。
他猛地低下头,额前湿透的黑发狼狈地垂下,遮掩住瞬间通红的眼眶和几乎要失控的表情。
后背撞击岩石的剧痛和溺水后的虚脱感疯狂反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沈翊!”
一声焦灼如滚雷般的暴喝,撕裂了悬崖下的水声轰鸣!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强光手电筒刺破幽暗的光柱,凌乱地扫过湿滑的岩石和翻滚的潭水。
杜城高大的身影第一个冲破崖底藤蔓的遮蔽,警用手电刺目的光束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趴在潭边泥泞中的沈翊,以及他身边那个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的、湿漉漉的绿色身影!
杜城的心脏在看到沈翊还活着时猛地一松,随即又被眼前诡异到极点的画面攥紧!
沈翊那是什么姿势?
他死死抓着那个陌生女孩的手腕?
女孩穿着一条古怪的、沾满泥浆的绿裙子,长发散乱,脸色白得像鬼!
在强光照射下,那双抬起来的眼睛……杜城发誓,他从未见过那样纯粹又幽深的绿色!
“沈翊!
松手!”
杜城的声音紧绷如弓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刑警本能的警觉。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同时右手闪电般按在腰间的配枪上,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花愔身上,仿佛要将她穿透,“你是什么人?!
是不是你把他推下来的?!
蒋峰!
警戒!
控制住她!”
跟在他身后的蒋峰和李晗也看清了现场,瞬间汗毛倒竖!
蒋峰条件反射地拔出配枪,枪口虽未首接抬起,但威慑之意十足。
李晗则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气息奄奄的沈翊和那个神秘少女。
“城队!
不是她!”
沈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杜城从未听过的、近乎决绝的急切和力量。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花愔的手腕攥得更紧,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他甚至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将花愔挡在自己身后,这个动作再次牵动背部的伤,痛得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着泥水滚落。
“是她救了我!”
他急促地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眼神却异常明亮地迎上杜城审视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刚才……是被嫌疑人推下来的!
是她把我从水里拉上来的!”
“救你?”
杜城浓黑的眉毛几乎拧成一个死结,锐利的目光在沈翊惨白的脸和花愔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怀疑。
这女孩出现得太过诡异!
荒山野岭,悬崖深潭,穿着不合时宜的绿裙子,还生着这样一双非人的眼睛!
沈翊现在意识不清,很可能是被迷惑了!
“沈翊!
你清醒点!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她怎么可能……杜城!”
沈翊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嘶哑。
他不再试图解释花愔的出现,而是死死盯着杜城,眼神里翻滚着杜城完全无法理解的、如同熔岩般灼热的情感洪流。
那里面有深不见底的痛苦,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一种……让杜城心头莫名一悸的脆弱。
沈翊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那句石破天惊的低吼,每一个字都砸在冰冷的岩石上,带着血淋淋的回音:“她不是嫌疑人……她是我……” 巨大的哽咽堵住了后面的话,他剧烈地喘息,胸膛起伏,最终,那滚烫的、混杂着无尽愧疚和失而复得狂喜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花愔那张写满懵懂与纯净的脸上,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沉重:“……是我弄丢了二十年的……整个童年!”
悬崖下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弄丢……二十年的……童年?”
杜城脸上的惊怒和怀疑像是骤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僵住。
他锐利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错愕,在沈翊痛楚到近乎扭曲的脸上,和花愔那双澄澈得映不出任何尘世阴谋的碧绿眼眸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
这个词组本身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和情感冲击,像一记闷棍,让他引以为傲的刑警逻辑瞬间短路。
蒋峰和李晗更是彻底呆滞,举枪的手都忘了放下,嘴巴微张,完全无法理解沈老师这句像从奇幻小说里首接搬出来的台词。
李晗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出现了幻觉。
花愔则完全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弄懵了。
杜城身上爆发出的强烈警惕和攻击性,如同实质的针,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和一丝恐惧,下意识地往沈翊身后缩了缩,紧紧抓住他湿透的衣角,像受惊的小鹿寻求庇护。
她不明白那些黑漆漆的、被叫做“枪”的东西指向她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杜城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危险”信号,如同闯入领地的猛兽。
沈翊感受到她的瑟缩,心头一紧。
他强忍着后背的剧痛和阵阵眩晕,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花愔抓着他衣角的手背上,传递着无言的安抚。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杜城眼中,让他紧拧的眉头再次跳动了一下。
沈翊从未对任何人流露出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姿态。
“城队!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蒋峰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一丝理智,声音带着急促,“沈老师伤得不轻!
得马上送医!
水里泡久了失温很危险!”
杜城猛地回神,目光扫过沈翊毫无血色的脸和不断颤抖的身体,作为刑警队长的职责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
他狠狠瞪了一眼花愔——这女孩的来历绝对有大问题!
但现在,沈翊的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