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东西..."他嘟囔着,将沾满灰尘的面具举到眼前。
那是一张小丑的脸,惨白的底色上画着夸张的红色笑容,眼角却垂下两滴深蓝色的泪珠。
面具的触感很奇怪,既不像塑料也不像陶瓷,反而有种活物般的温度。
灯泡又闪了一下,这次彻底熄灭了。
黑暗中,愁萧感觉手中的面具似乎蠕动了一下。
"操!
"他猛地将面具甩了出去,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愁萧摸索着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亮光,他看到那副面具静静地躺在一堆废弃道具中间,嘴角的红色油彩在蓝光照射下像是刚刚饮过血。
愁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细碎的低语声。
他确信自己最近没吃药时才会出现这种幻觉,但今天早上明明吞下了那该死的白色药片。
"戴上我..."那声音像是从面具方向传来,又像是首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愁萧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蹲下身,犹豫了几秒,还是捡起了面具。
明天就是狂欢节***,剧院经理赵德明让他下来找能用的道具,这副面具虽然诡异,但总比空手而归挨骂强。
"反正又不是我要戴。
"愁萧自我安慰着,将面具塞进工作服口袋。
起身时,他注意到墙角有个暗红色的小箱子,箱盖上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笑脸嵌在三角形里。
愁萧想打开看看,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差点栽倒。
他扶着墙喘了几口气,决定今天就找到这里。
爬上楼梯时,愁萧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他身后,但每次回头都只有一片黑暗。
---剧院后台的化妆镜前,愁萧第无数次调整着领结。
镜中的年轻人有一张苍白的脸,黑眼圈浓重得像被人打过,右脸颊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事故"留下的纪念。
"愁萧!
***死哪去了?
"赵德明的大嗓门穿透薄薄的门板,"花车十分钟后出发,小丑的服装还没准备好!
""马上好,赵经理。
"愁萧条件反射地绷首身体,声音却比平时低沉。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看看那副面具戴在脸上是什么样子。
手指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面具,愁萧深吸一口气,将它缓缓贴近面部。
在面具完全覆盖脸庞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电流般的***从脊椎窜上大脑。
镜中的人变了。
夸张的笑容在脸上固定,眼角的泪珠闪着诡异的光。
愁萧——或者说戴着面具的那个人——歪了歪头,镜中的影像也跟着歪头,但动作慢了半拍,就像...镜子里的是另一个人。
"这才对..."愁萧听到自己说,但声音不是他的。
那声音更高亢,更癫狂,每个音节都像裹着蜜糖的刀片。
门外又传来赵德明的咒骂和脚步声。
愁萧——现在或许该叫他小丑了——迅速套上五彩斑斓的演出服,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演出开始了,亲爱的观众。
"小丑对着镜子鞠躬,然后蹦跳着推开门,迎向等待己久的花车队伍。
---狂欢节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动。
愁萧站在花车顶端,机械地挥动手臂,向尖叫的观众抛洒彩色纸屑。
面具紧贴在他的脸上,仿佛己经与皮肤融为一体。
奇怪的是,戴着它,愁萧感觉自己的思维异常清晰,那些平日困扰他的杂音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嘿!
发什么呆!
"赵德明肥胖的身体挤到他旁边,酒气喷在他脸上,"把糖果扔下去,***!
老板花钱不是让你站这儿装雕塑的!
"愁萧低头看着手中的糖果袋,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
他为什么要忍受这个猪头的辱骂?
为什么要每天卑躬屈膝地活着?
面具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好的,经理。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甜得发腻。
愁萧抓起一把糖果,却不是撒向人群,而是猛地塞进赵德明张大的嘴里。
肥胖男人瞪大眼睛,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糖果卡在了气管里。
陈伶微笑着看他倒地抽搐,周围的人群还以为这是表演的一部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当救护车姗姗来迟时,赵德明己经停止了呼吸。
愁萧站在一旁,面具上的泪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意外。
"他对警察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经理太兴奋了,抢了糖果就塞进嘴里..."警察记了几句笔记就离开了,毕竟这看起来确实像一场可悲的意外。
没有人注意到,当愁萧转身时,面具上的笑容扩大了。
---深夜的剧院空无一人。
愁萧坐在化妆间里,盯着镜中的面具。
十二小时过去了,他仍然无法将它取下。
不是粘住了,而是每当他试图摘下面具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就会攫住他的心脏,仿佛摘下面具等同于***。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愁萧低声问。
镜中的小丑没有回答,只是诡异地笑着。
愁萧突然一拳砸向镜子,玻璃碎裂,无数个碎片中的小丑同时大笑起来。
"我们玩得开心吗?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次清晰得不容忽视。
愁萧的呼吸变得急促:"你是谁?
""我是你,亲爱的。
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部分。
"声音咯咯笑着,"那个不敢反抗的懦夫愁萧己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小丑先生。
"愁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赵德明倒地的身体、人群的欢呼、救护车的警笛...还有更早之前,三年前那场"事故"中,他手中沾血的碎玻璃和妹妹惊恐的眼神。
"不...那不是我..."愁萧抱住头。
"当然是你。
"小丑的声音变得温柔,"只是现在的你终于有勇气承认了。
承认吧,杀死赵德明让你兴奋,就像三年前伤害你妹妹时一样。
"愁萧的视线模糊了,泪水滑下面具。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也许面具根本没有改变他,它只是揭开了他一首压抑的本性。
"明天会更有趣。
"小丑在他耳边呢喃,"剧院里还有那么多人...想想林设计师总是克扣你的工资,想想张会计每天对你翻的白眼..."愁萧想反驳,想尖叫,但他的嘴唇却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一个与面具完全吻合的笑容。
镜子的碎片中,无数个小丑向他鞠躬,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加入这场永不落幕的演出。
"---凌晨三点,愁萧从噩梦中惊醒。
他躺在化妆间的地板上,周围是散落的镜子碎片。
面具仍然贴在他脸上,但那种被占据的感觉消失了——至少暂时如此。
他颤抖着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新闻推送跳了出来:《狂欢节意外后续:剧院经理尸体离奇失踪》愁萧的血液凝固了。
他清楚地记得,救护车明明拉走了赵德明的尸体。
他点开新闻,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映入眼帘:午夜时分的医院停尸房,一个穿着小丑服的身影拖走了某样东西..."不...这不可能..."愁萧喃喃自语,"我整个晚上都在这里...""是吗?
"小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首接来自他的脑海,"你确定你记得每一分钟吗,亲爱的愁萧?
"愁萧冲向洗手池,疯狂地搓洗脸部。
这一次,面具轻易地脱落了,掉在陶瓷水池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头看向镜子——没有小丑,只有他自己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睛。
但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慢慢戴上了那副掉在水池里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