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封山,山庄里只剩六个人。管家死在反锁的酒窖,钥匙在他自己的胃里。
富商喉咙被冰锥钉穿,墙上写着血字轮到你了。作为法医,
我冷静地解剖尸体、分析痕迹。直到在富商指甲缝里,发现了属于我的皮肤组织。
我翻开染血的日记本,上面是我的字迹:第三个目标,医生。窗外响起医生的惨叫。
我终于想起来——昨夜,是我亲手把钥匙塞进管家喉咙。---雨,不是下的,
是天上漏了窟窿,整盆整盆地往下倒。豆大的雨点砸在松涛山庄斑驳的石墙上,
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狂暴的、永无止歇的哗啦声。
窗户玻璃被水流模糊,外面嶙峋的山影和扭曲的松林只剩下狰狞的轮廓。
颂意是被一阵撕裂般的头痛硬生生从混沌里拽出来的。像有把钝锈的凿子,
在她太阳穴里一下下地凿。她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头顶是陌生的、带着霉点的繁复石膏雕花天花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灰尘、旧木头和雨水腥气的味道。这是哪?她是谁?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她撑着坐起来,
身下老旧的雕花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房间很大,很空,深色的厚重窗帘紧闭着,
光线昏暗。角落里放着一个磨损严重的皮质行李箱,是她带来的吗?毫无印象。她是谁?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紧了心脏。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女人的脸。苍白,带着长途跋涉和剧烈头痛留下的疲惫痕迹,
几缕深栗色的头发汗湿地贴在额角。眼睛很大,
此刻却盛满了茫然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锐利。这张脸…是自己的。可名字呢?身份呢?
怎么来的这里?大脑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她用力按压着抽痛的太阳穴,
试图挤出哪怕一丝有用的碎片,回应她的只有更剧烈的钝痛和空茫。就在这时,
一阵沉重的、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门外。笃、笃、笃。三声刻板的敲门声。
小姐,一个干涩沙哑、毫无起伏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像生锈的门轴在摩擦,
晚餐准备好了,请移步餐厅。颂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慌和头痛。她需要信息。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旧式管家服的老者,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
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沟壑纵横,却像戴着一张石雕面具,没有任何表情。
浑浊的眼睛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子,毫无波澜地扫过她。其他人呢?
颂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都在餐厅了。管家老杨平板地回答,侧身让开,
请跟我来。颂意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铺着厚地毯却依然显得阴冷的长廊。
壁灯的光线昏黄摇曳,在两侧挂着模糊肖像画的墙壁上投下不安晃动的影子。
空气里那股陈腐的霉味挥之不去。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地毯的磨损程度,
墙角不易察觉的蛛网,
老杨管家服袖口一丝不易察觉的油渍…这些细节流水般滑过她的意识底层,
带着一种奇怪的、职业性的审视感。餐厅很大,一张沉重的长条橡木餐桌占据了中心。
壁炉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是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脸上的阴霾和这巨大空间的冰冷。餐桌旁已经坐了四个人。
一个身材臃肿、穿着昂贵丝绸睡衣的男人占据了主位。他头发稀疏,
油光光的胖脸上写满了焦躁和不耐烦,粗短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
脖子上挂着的粗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富商,赵金宝。老杨介绍时,
他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他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开衫的女人,
长发松松挽着,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手里紧紧攥着一条绣花手帕,指节泛白。
悬疑小说作家,白薇。她对颂意勉强挤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随即又低下头去,
仿佛害怕接触任何人的目光。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靠颂意这边的是一个穿着熨帖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坐姿端正,
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指关节干净修长。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两口深潭,
只在颂意进来时,极其细微地点了点头。医生,沈默。坐在沈默旁边,离壁炉稍远阴影里的,
是一个穿着深蓝色保安制服的男人。他身材魁梧,肌肉把制服撑得紧绷绷的,
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划到嘴角的旧疤,像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
看不清表情,只感觉到一股生人勿近的阴郁气息。保安,吴刚。老杨为颂意拉开椅子,
位置在沈默和吴刚之间。颂意坐下,目光快速扫过每个人的脸,
试图从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捕捉信息。赵金宝的烦躁,白薇的恐惧,沈默的过分冷静,
吴刚的阴沉…还有老杨那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般的漠然。
每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力之下。该死的鬼天气!赵金宝终于忍不住爆发,
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电话打不通!路也断了!
困在这破地方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餐具叮当作响。
白薇被他吓得一哆嗦,手帕攥得更紧。沈默推了推眼镜,
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病历:赵老板稍安勿躁。气象预报说这场暴雨至少要持续三天。
抱怨解决不了问题,保存体力才是明智之举。保存体力?赵金宝嗤笑一声,
绿豆小眼不怀好意地扫过众人,谁知道这鬼地方安不安全?谁知道我们中间……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餐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壁炉的火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像不安的鬼影。白薇的脸色更白了,几乎要晕厥过去。
吴刚依旧低着头,帽檐下的阴影更深了。沈默端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动作没有丝毫紊乱。
老杨如同幽灵般站在颂意身后不远处的餐柜旁,面无表情。颂意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不是因为食物,而是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环境和大脑里持续不断的抽痛。
她强迫自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面前寡淡无味的奶油蘑菇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
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这山庄…有些年头了吧?颂意放下勺子,声音不高,打破了死寂。
她需要说话,需要从别人口中获取信息,填补自己记忆的空白,哪怕只是关于这栋房子。
嗯,快一百年了。接话的是沈默,他看向颂意,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据说第一任主人是个怪人,死得也蹊跷。后来几经转手,总不太平,荒废了很久,
去年才被改建成度假山庄。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介绍一个普通病例。呵,
我看就是个凶宅!赵金宝阴阳怪气地插嘴,怪不得这么便宜!晦气!白薇又抖了一下,
细弱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沈医生…别说了…怪吓人的…吴刚依旧沉默,
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颂意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头痛似乎减轻了些,但那种空茫感,
以及对周围环境、对这些人本能的、职业性的审视感,越来越强烈。她是谁?
为什么会对这些细节如此在意?为什么看着沈默那双过于干净的手,
会联想到手术器械冰冷的反光?为什么吴刚那道疤的走向,
会让她下意识地估算着力点和可能造成的伤害程度?晚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
颂意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窗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疯狂地抽打着玻璃窗。
她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毯上,头痛再次袭来,
糊、破碎、毫无逻辑的画面:猩红的液体…冰冷的金属光泽…绝望的窒息感…还有一双眼睛,
充满了怨毒和…解脱?她猛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头皮,试图驱散这些令人不安的碎片。
没用。只有更剧烈的疼痛和更深的恐惧。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颂意头痛稍缓,意识昏沉之际,
一阵极其轻微的、异样的声音穿透了暴雨的屏障,钻进她的耳朵。吱嘎——!
像是…沉重的木门被极其缓慢、小心推开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接着,是咚
的一声闷响。很沉,很实,仿佛一个装满重物的麻袋从高处跌落在地板上。
声音似乎来自楼下,某个幽深的地方。颂意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是幻听!绝对不是!那声音清晰、短促,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重量感!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赤着脚,无声地冲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木门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门外,走廊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永无止歇的暴雨声。
她等了足足五分钟,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是管家老杨?
还是别人?那声音…代表着什么?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清晨的光线是一种惨淡的灰白色,艰难地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玻璃,
吝啬地洒在门厅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壁炉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
空气里弥漫着隔夜的沉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死寂。颂意第一个下楼。
法医的本能让她对时间流逝中的异常气息格外敏感。
她注意到管家老杨没有像昨晚一样出现在门厅里擦拭灰尘或整理壁炉。
一种冰冷的预感像蛇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赵金宝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
趿拉着拖鞋也下来了,嘴里还在嘟囔着早餐怎么还没准备好。白薇跟在后面,
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紧紧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包,
仿佛那是唯一的护身符。沈默穿戴整齐,一丝不苟,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依旧瓢泼的大雨,
眉头微锁。吴刚站在通往餐厅的走廊入口,背脊挺直,帽檐压得很低,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老杨呢?这都几点了?赵金宝不耐烦地嚷嚷起来,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死哪儿去了?连早餐都不管了?吴刚闻言,微微抬起头,
帽檐阴影下那道疤似乎动了一下。他粗声粗气地说:我去后面看看。声音带着砂砾感。
他迈开大步,走向通往厨房和后勤区域的走廊。不安的气氛像滴入清水的墨汁,
迅速在门厅里弥漫开来。白薇下意识地往颂意身边靠了靠。沈默也转过身,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吴刚消失的方向。几分钟后,吴刚沉重的脚步声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那张带着刀疤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
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惊疑:酒窖……酒窖的门反锁着!从里面锁死了!我敲了半天,
没人应!反锁?赵金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荒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那老东西把自己锁酒窖里干嘛?找死吗?话虽如此,
他肥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去看看。颂意的声音异常冷静,
率先朝吴刚指的方向走去。她的心跳得很快,但步伐稳定。沈默和白薇也跟了上来。
酒窖厚重的橡木门紧闭着,门把手下方是一个老式的旋转式内锁栓。此刻,
那金属栓清晰地显示着LOCKED的状态。吴刚用力拍打着冰冷的木门,
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老杨!老杨!你在里面吗?开门!
吴刚的吼声在狭窄的后勤走廊里回荡。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撞开!颂意果断地说。
吴刚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猛地用他那宽阔厚实的肩膀狠狠撞向厚重的木门!
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赵金宝脸色发白,
白薇捂住了嘴,身体微微发抖。沈默紧抿着嘴唇,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纹丝不动的门锁。颂意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
目光冷静地扫过酒窖门周围的墙壁和地面。门缝极其严密。门下的缝隙不足一指宽。
她注意到靠近门轴下方地面的灰尘上,有几道非常细微的、被什么东西蹭过的痕迹,很新。
砰——!随着吴刚用尽全力的最后一撞,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
门锁的卡榫终于崩断!沉重的木门向内弹开,
一股混合着浓烈酒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味道很怪,
酒香下掩盖着更深层的东西。寒雾稍稍散去,酒窖内部的景象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显露出来。
老杨穿着他那套笔挺的黑色管家制服,背对着门口,
直挺挺地跪在酒窖中央冰冷潮湿的石板地上。他的头微微垂着,双臂僵直地垂在身体两侧。
整个人姿势僵硬,像一尊被瞬间定格的雕像。他面前一排橡木酒桶架子旁,
散落着几个摔碎的酒瓶,深红色的酒液如同凝固的血液,在石板上蔓延开一小片暗色的污迹。
死寂。只有酒窖深处制冷机低沉的嗡鸣。老杨!赵金宝失声叫了出来,
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吴刚第一个想冲进去,但被那股怪异的混合气味冲得皱了皱眉。
他强忍着,伸手想去碰触老杨的肩膀,想把他转过来。别动他!颂意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法医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冷冽。
眼的、她醒来时就在房间角落发现的深色手提包里——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基础的个人物品,
件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类似医用橡胶手套和简易器械的东西——取出一次性橡胶手套戴上,
动作利落精准。她侧身从吴刚身边挤过,走进了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空间。
刺鼻的混合气味瞬间包裹了她。她强迫自己忽略生理的不适,目光锐利地锁定在尸体上。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渍,从侧面观察跪姿的老杨。近距离下,
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更加明显,混杂着淡淡的呕吐物气息。
他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呈现一种诡异的灰败,嘴唇微微发绀。浑浊的眼睛圆睁着,
瞳孔已经扩散,凝固着一种极度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巴也微微张开,
嘴角残留着一点白沫状的痕迹。颂意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嘴唇上。
一丝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凝结在嘴角,不像酒渍。她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外伤出血,
更像是…内部?他嘴里…可能有东西。她冷静地陈述,声音在寂静的酒窖里格外清晰。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注视下,颂意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
极其小心地探入老杨冰冷僵硬、微微张开的嘴中。指尖立刻触碰到了坚硬的、冰冷的金属物。
她屏住呼吸,用一把简易的镊子极其轻柔地将那东西夹了出来。一枚黄铜钥匙。
钥匙上沾满了粘稠的唾液、暗红色的血丝和一些胃内容物的混合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清晰的字母——W酒窖 Wine Cellar。
酒窖的备用钥匙?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震惊,怎么会…在他自己嘴里?
看门锁。颂意站起身,走向门内侧。
一个与门外把手对应的、简单的旋转式插销锁赫然在目。此刻,那插销稳稳地停留在锁定
的位置,上面沾着一点灰尘,没有强行破坏的痕迹。插销旁边光洁的木门板上,
也没有异常的刮擦或指纹。钥匙在死者自己嘴里,门从内部反锁…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密室。
颂意走出酒窖,刺鼻的气味让她微微皱眉。她看向脸色各异的众人:赵金宝惊魂未定,
白薇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沈默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吴刚脸色铁青,
帽檐下的眼神晦暗不明。门从里面反锁。唯一的备用钥匙在死者自己嘴里。
颂意的声音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异常清晰,他是怎么把自己锁在里面的?又是谁,
把钥匙塞进了他的嘴里?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每一个人,在我们之中?
死寂。只有酒窖制冷机低沉单调的嗡鸣,像是为死者奏响的哀乐。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松涛山庄里蔓延。门厅成了临时的停尸点,老杨的尸体被一块白布覆盖着,
放在角落。壁炉重新点燃了,
但跳跃的火焰似乎也驱不散那弥漫开来的、浓重的死亡阴影和相互猜忌的冰冷。
颂意在靠近壁炉的地方设立了一个临时的验尸点。她需要初步检验,获取更多信息。
沈默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紧紧追随着颂意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偶尔露出思索的神情。吴刚守在稍远处,像一尊门神,帽檐压得更低。
赵金宝焦躁地在壁炉前踱步,昂贵的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心烦意乱的声响。
白薇蜷缩在沙发最远的角落里,抱着她的笔记本包,身体微微发抖,
眼神死死盯着颂意正在操作的双手。颂意掀开白布。老杨僵硬的尸体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她仔细检查着体表。没有明显的开放性外伤,没有淤痕,没有搏斗留下的痕迹。
颈部皮肤呈现异常的苍白,但仔细触诊,并未发现舌骨骨折等明显勒颈痕迹。
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依旧萦绕。她的镊子移向老杨微张的嘴,小心地撑开下颌。
口腔内壁有轻微的破损和瘀血,与钥匙强行塞入造成的损伤吻合。
喉部深处…她小心地用探棒和强光手电观察。会厌软骨位置正常,没有明显水肿。
初步判断,死因可能并非窒息或外伤。颂意冷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门厅里压抑的寂静,
钥匙被强行塞入口腔造成的损伤是明确的。但更关键的是…她顿了一下,
目光落在死者微微隆起的腹部,他体内散发出一种异常的甜腐气味,
结合嘴角残留物和瞳孔体征,我高度怀疑是某种剧毒物质中毒。具体毒物需要实验室分析,
但这里…不具备条件。她话锋一转,另外,我需要检查他的胃内容物。
或许能保留一些信息。她拿起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同样来自她那个神秘的手提包,
冰冷的刀锋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寒芒。她精准地在老杨冰冷僵硬的腹部切开一个标准的Y
形切口。皮肤、脂肪、肌肉层被一层层分离。冰冷的腹腔暴露出来。
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酒气、胃酸和那种奇异甜腐气味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白薇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别过脸去。赵金宝也捂住了鼻子,脸色难看。颂意面不改色,
用器械小心地取出冻得发硬的胃。胃壁冰凉。她切开胃壁,
里面是半消化的食物残渣和胃酸混合的糊状物,那股甜腻的气味达到了顶点。
她用镊子和探针仔细地拨弄着。突然,镊尖触碰到了那个坚硬的钥匙,
以及…一些未被完全消化的、深色的植物碎片?
她小心地将钥匙和几片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植物碎片夹了出来,放在金属托盘里。
钥匙正是酒窖备用钥匙W。而那些碎片…乌头…颂意喃喃道,眉头紧锁,
或者某种强心苷类毒物…可能性很高。她再次看向死者圆睁的、凝固着惊骇的眼睛,
强烈的灼烧感、麻痹、心律失常…以及濒死时的极度恐惧和幻觉…这解释了他的表情和姿势。
中毒?赵金宝失声道,谁他妈给他下的毒?还把钥匙塞他嘴里?疯子!
这他妈就是个疯子!他的恐惧再次升级,目光更加凶狠地扫视众人,
尤其在吴刚和沈默身上停留。钥匙在胃里,门内反锁…沈默缓缓开口,
声音带着医生的冷静分析,这意味着,要么凶手有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完成这一切,
要么…凶手就在我们五人之中,利用了某种诡计,或者…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颂意,
…我们看到的密室,并非第一现场。颂意心头微凛。沈默的分析很精准。
她再次回想那几道门轴下的新蹭痕。拖拽?转移尸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白薇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充满了无助的恐惧,『珠宝商』…赵老板…然后呢?
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吗?她的话像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
赵金宝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抖,脖子上的金链子疯狂晃动。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扫过门厅里的每一个人,
最后死死盯住颂意托盘里的钥匙和毒物碎片,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死亡的预告,
似乎正在应验。恐慌像滚烫的沥青,粘稠地包裹着每一个人。门厅里,
老杨的尸体被白布覆盖着,像一个不祥的注脚。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妈的!
老子不奉陪了!赵金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的肥肉因恐惧而抖动,回房!锁门!
谁他妈也别想进来!他像一头受惊的野猪,撞开试图说话的沈默,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
赵老板!冷静!单独行动更危险!沈默的声音带着医生的严厉。滚开!
跟你们待着才死得快!赵金宝头也不回,沉重的脚步声砸在楼梯上,最后是砰
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摔上并反锁的声音。门厅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白薇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的角落,几乎缩成了一团,身体抖得厉害。吴刚靠在远处的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