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蒙着一层薄灰，显然有段时间没动过了。
赵建军上前敲了敲门，“咚咚咚”的声响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却没人应答。
“沈浩平时跟谁住？”
林野看着紧闭的大门，问道。
“就他一个人，”赵建军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他父母早逝，一首跟着沈万山，后来沈万山给了他点钱，让他自己开了家建材店，日子过得还行，就是好赌，欠了不少债。”
说着，他拨通了沈浩邻居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张婶，我是赵建军，你看见沈浩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张婶的声音，有些嘈杂：“赵警官？
没见着啊！
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他跟人吵架，好像是催债的，吵到后半夜才停。
今早我起来倒垃圾，看见他的车还在，门却没锁严，我喊了两声，没人应，还以为他出去了呢。”
赵建军挂了电话，脸色更沉了：“门没锁严？
走，进去看看。”
他推了推大门，“吱呀”一声，门果然开了。
一股浓重的酒气夹杂着烟味扑面而来，林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跟着赵建军走了进去。
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上扔着几件脏衣服，茶几上摆满了空酒瓶和烟蒂，还有几个没吃完的外卖盒，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
赵建军走到沙发旁，拿起一件黑色的外套，翻了翻口袋，掏出一个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钱和一张身份证，没有银行卡。
“看来是真没在家，”赵建军把钱包放回外套口袋，“不过这屋里的样子，不像是出门的样子。”
林野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墙角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里除了外卖盒和烟蒂，还有一张被揉成团的纸。
他走过去，捡起纸团，展开一看，是一张欠条，上面写着“今欠李三万元整，于本月底还清，借款人沈浩”，日期是三天前。
“李三是谁？”
林野问道。
“镇上的混混，专门放高利贷的，”赵建军凑过来看了看欠条，“沈浩欠他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之前李三还来派出所报过案，说沈浩躲着不还钱，没想到沈浩还敢跟他借。”
林野把欠条放进证物袋——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沈浩的失踪和沈万山的死有关，但这张欠条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他继续在客厅里查看，目光停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
地板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划痕一首延伸到卧室门口。
“赵叔，你看这个。”
林野指了指地上的划痕。
赵建军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划痕是新的，边缘还很清晰。
难道沈浩是被人拖走的？”
他站起身，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比客厅更乱，床上的被子堆成一团，衣柜的门敞开着，里面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像是被人翻过。
林野走到衣柜前，打量着里面的衣服。
大多是些休闲装，没什么特别的，但他注意到，衣柜的角落里，有一枚铜制的纽扣，和外婆遗物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弯腰捡起纽扣，递给赵建军：“赵叔，你看这个。”
赵建军接过纽扣，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这不是跟沈府书房里的印记，还有你外婆的那枚纽扣一样吗？
怎么会在沈浩的衣柜里？”
林野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外婆的纽扣、沈府书房的印记、沈浩衣柜里的纽扣……这三枚纽扣，到底有什么关联？
难道沈浩和当年的沈府大火，也有关系？
他走出卧室，来到阳台。
阳台很小，只能容一个人站立，上面放着一个洗衣机，旁边堆着几个空的洗衣液瓶子。
林野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往下看了看。
沈浩家住在二楼，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没有监控，只有几个垃圾桶，和沈浩家客厅里的垃圾桶一样，扔满了垃圾。
“赵叔，你有没有觉得，沈浩的失踪，可能和沈万山的死有关？”
林野转过身，问道。
赵建军靠在阳台的门上，点了根烟：“不好说。
沈浩虽然欠了债，但他毕竟是沈万山的侄子，沈万山对他还算不错，他没理由杀沈万山。
不过，也不排除他为了钱，铤而走险的可能。
毕竟沈万山死后，他的遗产，沈浩多少能分点。”
林野摇了摇头：“如果沈浩是为了遗产杀了沈万山，那他现在应该躲起来，而不是失踪。
而且，他衣柜里的那枚纽扣，太可疑了。
这枚纽扣，很可能和当年的沈府大火有关，沈浩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被人盯上了。”
赵建军吸了口烟，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有道理。
这样，我先让人去查李三，看看他昨天晚上跟沈浩吵完架后去了哪里。
你呢，先回你外婆家，有消息我再联系你。”
林野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回去整理一下线索。
他和赵建军一起走出沈浩家，锁好门，然后朝着外婆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外婆家，林野把从沈浩家找到的纽扣和欠条放在方桌上，和外婆的遗物放在一起。
三枚纽扣并排放在桌上，一模一样的缠枝莲纹，一模一样的回纹边缘，仿佛在诉说着同一个秘密。
林野拿起外婆的那枚纽扣，放在手心，突然觉得，这枚纽扣，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他再次翻开外婆的日记，从第一页开始，逐字逐句地读。
日记里除了记录在沈府的生活，还提到了一些零碎的事情：“今日少爷收到一封信，看完后脸色很难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夫人偷偷跟我说，家里的生意好像出了问题，少爷最近一首在跟人商量事情院子里的老槐树被雷劈了一根枝桠，少爷说这是不祥之兆”……这些零碎的信息，以前林野没太在意，但现在结合沈府大火和沈万山的死，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可能都是伏笔。
沈砚青当年收到的信，到底写了什么？
家里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
那场大火，是不是和这些事情有关？
林野继续往下翻，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也就是被撕掉前的那一页。
除了记录大火的内容，还有一行小字，被墨水晕染了一部分，勉强能看清：“少爷说，那批货……不能落在沈万山手里，否则……”后面的内容就被撕掉了，只剩下一个“否”字。
沈万山？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
外婆的日记里，竟然提到了沈万山！
而且从“那批货不能落在沈万山手里”这句话来看，沈砚青和沈万山之间，似乎有矛盾。
难道当年的沈府大火，是沈万山为了抢夺那批货，故意放的？
如果是这样，那二十年前的“水鬼案”，死者是沈万山的生意伙伴老周，会不会也是沈万山为了掩盖当年的秘密，杀人灭口？
而现在沈万山被杀，很可能是有人在为沈砚青复仇。
林野越想越觉得合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建军的电话：“赵叔，我有个重要的发现。
我外婆的日记里，提到了沈万山，说沈砚青不让那批货落在沈万山手里，而且那场大火，可能和沈万山有关。”
电话那头的赵建军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是真的？
那批货是什么货？”
“日记里没说，”林野有些遗憾，“不过我觉得，那批货肯定很重要，可能是沈府的家产，也可能是其他的东西。
沈万山为了得到那批货，放火烧了沈府，害死了沈砚青和夫人。
后来他又怕老周知道秘密，杀了老周，制造了‘水鬼案’。
现在有人为了给沈砚青复仇，杀了沈万山，而沈浩可能知道些什么，所以被人绑架了。”
赵建军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我己经让人去查李三了，同时也派人去打听那批货的事情。
对了，市局技术队那边传来消息，沈府书房里的肖像画碎片上的暗红色划痕，确实是血迹，而且经过DNA比对，和沈砚青的DNA一致。”
“什么？”
林野惊讶地说，“那幅画是沈砚青的？”
“应该是，”赵建军说，“技术队还在画的背面发现了一个签名，是沈砚青的名字。
看来，那幅画是沈砚青画的，画里的女人，可能是他的妻子或者亲人。
沈万山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不知道是为了纪念，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林野挂了电话，心里的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沈砚青是沈万山的哥哥，当年沈万山为了抢夺家产，放火烧了沈府，害死了沈砚青和他的家人。
二十年前，老周知道了这个秘密，沈万山杀了老周，制造了“水鬼案”。
现在，沈砚青的后人或者知情人为了复仇，杀了沈万山，并且可能绑架了知道秘密的沈浩。
而外婆的那枚纽扣，沈府书房的印记，沈浩衣柜里的纽扣，很可能都是沈砚青当年留下的，是证明沈万山罪行的证据。
林野看着桌上的三枚纽扣，突然觉得，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但他也知道，还有很多谜团没解开：那批货到底是什么？
沈砚青的后人是谁？
沈浩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比上次更急促。
林野站起身，走到门口，警惕地问：“谁？”
“林先生，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李铭，有件事想跟你了解一下。”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林野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眼神锐利，正是早上在沈府带头的李队。
“李队，有什么事吗？”
林野侧身让他进来。
李铭走进屋，目光扫过桌上的纽扣和日记，然后落在林野脸上：“林先生，我们了解到你曾经是市刑侦支队的警员，因为一次案件失误辞职了。
我想知道，你这次来镜水镇，真的只是为了处理你外婆的遗产吗？
还是有其他目的？”
林野愣了一下，没想到李铭会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确实是为了处理外婆的遗产来的，至于卷入这个案子，纯属意外。
不过，我外婆的遗物里，有一些关于沈府大火和沈万山的线索，我觉得这些线索对破案有帮助。”
李铭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一枚纽扣：“这枚纽扣，我们己经化验过了，上面除了你的指纹，还有沈万山和沈浩的指纹。
看来，这枚纽扣确实和他们有关。
林先生，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所有线索，都告诉我们，不要有所隐瞒。
毕竟，这是一起恶性杀人案，我们需要尽快查明真相。”
林野看着李铭，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
但他也理解，作为警察，怀疑每个有嫌疑的人是正常的。
他把外婆的日记递给李铭：“李队，这是我外婆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她在沈府当佣人的经历，还有关于沈府大火的事情。
我怀疑，沈万山当年为了抢夺家产，放火烧了沈府，害死了他的哥哥沈砚青。
二十年前的‘水鬼案’，还有现在沈万山的死，都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李铭接过日记，仔细翻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翻到记录大火的那一页，停下了脚步：“你外婆说她看见有人泼煤油，有没有提到那个人的样子？”
“没有，”林野摇了摇头，“日记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可能是我外婆怕被人发现，所以撕掉了。
不过，从日记里的内容来看，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沈万山。”
李铭合上日记，递给林野：“林先生，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
我们会重新调查当年的沈府大火，还有二十年前的‘水鬼案’。
不过，在调查期间，希望你不要擅自行动，有什么发现及时跟我们联系。”
林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李队。”
李铭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林野说：“对了，林先生，我们还在沈万山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一本账本，上面记录了一些不明来源的资金，还有一些交易记录，可能和当年的沈府大火有关。
我们会尽快查明这些资金的来源和去向。”
林野心里一喜，这本账本，很可能就是证明沈万山罪行的关键证据。
他送走李铭，回到屋里，看着桌上的纽扣和日记，突然觉得，真相己经不远了。
他相信，只要找到那批货的下落，找到沈砚青的后人，查明沈浩的去向，所有的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但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调查，可能会更加危险。
那个杀害沈万山、绑架沈浩的人，很可能还在镜水镇，而且很可能己经盯上了他。
林野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心的纽扣。
他不会退缩，为了外婆，为了沈砚青，也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他必须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