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时,陈可枝的意识已经模糊。
六十五年的人生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小学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
高中校园的樱花树下,婚礼上白纱飘扬的瞬间,产房里第一声婴儿啼哭,
还有那架尘封多年的琵琶。"血压持续下降!""准备肾上腺素!
"医护人员急促的声音渐渐远去,陈可枝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这一生,相夫教子,
安稳度日,没什么不好。只是偶尔,在电视上看到音乐会的转播时,
心底会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如果当年坚持音乐梦想,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吞没了最后一个念头。"叮铃铃——"刺耳的电话***将陈可枝惊醒。
她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手指下意识摸向脸颊,没有皱纹,没有病痛,
光滑紧致的皮肤下是年轻有力的脉搏。"喂?可枝?你在听吗?
妈妈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陈可枝瞪大眼睛环顾四周——这是她大学宿舍!墙上贴着2000年的年历,
书桌上摊开的毕业材料,还有床边那把已经有些掉漆的琵琶。"妈...妈妈?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你这孩子怎么了?昨天说好今天给答复的。
农业局那个职位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你王叔叔好不容易才帮你争取到一个面试机会。
下周一就回来,听到没有?"陈可枝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实得不容置疑。她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人生分岔路的起点。前世,
她乖乖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小城,进入街道办工作,
然后在父母介绍下与青梅竹马的苏齐峥结婚生子,过上了安稳却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可枝?
怎么不说话?"陈可枝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妈,我不回去了。""什么?
""我说,我不回老家。"她的声音越来越坚定,"我要留在省城,加入民乐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你疯了?学音乐能当饭吃吗?
你知道现在乐团多不景气?一个女孩子不稳定下来,以后怎么找对象?怎么过日子?
"母亲的每一个字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前世,正是这些话击碎了她刚萌芽的梦想。"妈,
我已经决定了。"陈可枝轻轻抚摸着琵琶的琴弦,"这一次,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挂断电话后,陈可枝在床边呆坐了许久。重生的震撼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知道前路艰难,但更知道妥协的代价。
接下来的日子如她所料并不轻松。父母一天三个电话轮番轰炸,亲戚们的好心规劝源源不断。
毕业离校后,陈可枝在城中村租了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白天在琴行打工,晚上去酒吧伴奏,
周末则奔波于各个乐团面试。七月的午后,烈日炙烤着柏油马路,
陈可枝背着琵琶走进"清音琴行"。这是她今天面试的第三家乐团,
前两家都以"编制已满"或"水平不够"婉拒了她。"你就是来面试琵琶手的陈可枝?
"琴行老板上下打量她,"'清韵'民乐团的人在里面等你。不过..."他压低声音,
"他们穷得连排练场地都租不起,工资更是没保障。"陈可枝道谢后走进里间,
看到一个穿黑色T恤的年轻男人正低头调校一把古筝。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你好,我是宋兴北,'清韵'乐团的...嗯,算是经纪人吧。
"他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我们团现在情况不太好,
原定的琵琶手上周跳槽去了交响乐团。"陈可枝点点头,取出琵琶:"我先弹一曲?
"当她指尖拨动琴弦,奏响《十面埋伏》的第一个音符时,宋兴北的眼神变了。
曲调从舒缓到激昂,陈可枝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前世压抑数十年的情感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琴行里一片寂静。陈可枝抬起头,发现宋兴北眼睛发亮。
"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他声音有些颤抖,"虽然现在条件不好,
但我相信有大家一起努力,乐团一定能起死回生!
"陈可枝望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眼中毫不掩饰的热情,
忽然想起前世丈夫苏齐峥看她时那种温和却平静的目光。一种奇异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次选择,将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好。"她听见自己说。
陈可枝盯着银行卡余额看了足足一分钟——三位数,小数点后还跟着个零头。
八月底的房租还没着落,而"清韵"乐团给她的试用期工资只有八百块。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让她手指一僵。"可枝,你刘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在税务局工作,
比你大两岁,家里有房有车...""妈,我说过现在不考虑这个。
"陈可枝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继续往琴弦上擦松香。"你都二十二了!现在不谈,
等过两年好对象都被挑光了怎么办?"母亲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看看人家苏齐峥,
一毕业就考进了农业局,他妈妈说他现在...""妈!"陈可枝打断道,"我在排练,
先挂了。"放下手机,她深吸一口气。前世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已经回到小城,
准备去街道办报到。而现在,她窝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吃着五块钱的盒饭,
为了一场可能只有十几个观众的演出排练到深夜。上辈子什么都听父母的,
工作、结婚、生子...这辈子,她只想为自己活一次。琵琶弦在她指尖颤动,
音符如珠落玉盘。《春江花月夜》的旋律流淌在狭小的房间里,陈可枝闭上眼睛,
仿佛看见月光洒在江面上的粼粼波光。这是她前世放弃的梦想,如今终于有机会实现。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演奏。门外站着宋兴北,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路过小吃街,给你带了夜宵。"他瞥见桌上没动的盒饭,皱了皱眉,
"又吃这个?""便宜。"陈可枝接过袋子,香气扑面而来,是李记的牛肉粉,
还有一份绿豆汤。宋兴北自来熟地拖过唯一一把椅子坐下:"明天下午三点,
文化馆有场惠民演出,我给你报上名了。""独奏?"陈可枝筷子一顿。"嗯,十五分钟,
报酬两百。"宋兴北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这是他们往期的活动照片,
观众大多是退休老人和周边居民。"陈可枝心头一暖。加入乐团这一个月,宋兴北总是这样,
不动声色地为她争取各种演出机会。从社区活动到商场开业,虽然场地简陋报酬微薄,
但都是宝贵的舞台经验。"谢谢。"她轻声道。宋兴北摆摆手:"别谢我,是你弹得好。
上周老年大学那场,好几个阿姨追着问我你的下次演出时间呢。"两人埋头吃粉,
房间里只剩下筷子碰触碗壁的声响。陈可枝偷偷打量宋兴北的侧脸——他吃饭时很专注,
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那道浅浅的疤痕。听乐团里的人说,
那是他大学时为了保住一把古琴跟小偷搏斗留下的。"对了,"宋兴北突然抬头,
"下个月区里要搞传统文化节,我打算让'清韵'报名参演,你觉得我们能排出什么新节目?
"陈可枝眼睛一亮:"《霓裳羽衣曲》怎么样?我们可以重新编曲,加入现代元素。
""太冒险了吧?那些评委都是老学究...""所以才要创新啊!"陈可枝放下筷子,
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你想,如果只是照本宣科,人家凭什么选我们这种小乐团?
"两人争论到深夜,最终决定折中——保留传统曲目的精髓,但在表现形式上大胆突破。
宋兴北负责写策划案,陈可枝则着手改编乐谱。送他出门时,
陈可枝突然问:"为什么这么帮我们乐团?明明...它看起来快撑不下去了。
"宋兴北站在楼梯口,月光从走廊窗户洒进来,
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因为我外公是创始人。"他笑了笑,"小时候我总在这里玩,
听各种乐器声长大。后来外公去世,乐团就...越来越不景气了。
"陈可枝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前世她从未深入了解过身边人的故事,包括丈夫苏齐峥,
他们的婚姻更像是两个合适的人走到一起,而非灵魂的相遇。"我会帮你的。
"她听见自己说。宋兴北眼睛亮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平常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先把明天的演出搞定吧,琵琶女神。
"第二天演出很成功,虽然台下观众不足五十人,
但陈可枝弹奏的《彝族舞曲》赢得了热烈掌声。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甚至拉着她的手说:"姑娘,你弹得真好,
让我想起年轻时在云南的日子。"回程的公交车上,
宋兴北兴奋地翻着记事本:"文化馆主任说下次有活动还找你!对了,
下周三有个小学需要音乐老师代课,一天八十,你去不去?""去。"陈可枝不假思索。
微薄的收入让她精打细算每一分钱,但心里却比前世领到第一份体制内工资时还要满足。
然而好景不长。九月中旬,乐团排练场地因为拖欠租金被房东锁了门。
十几号人站在马路边上面面相觑,乐器箱堆了一地。"怎么回事?
"陈可枝小声问拉二胡的老李。"唉,小宋没跟你说?乐团账上早就没钱了,
上个月工资都是他自掏腰包垫的。"陈可枝心头一震。
她一直以为宋兴北只是乐团的普通经纪人,没想到..."各位!"宋兴北站在台阶上,
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抱歉让大家白跑一趟。但我宋兴北保证乐团绝不会就这么散了!
"众人沉默。有几个年轻乐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商量着去其他乐团应聘。回琴行的路上,
陈可枝追上宋兴北:"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实情?""说了又能怎样?"他苦笑,
"大家一起发愁?""至少可以一起想办法啊!"陈可枝拽住他的胳膊,
"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在公园办露天演出,免费表演吸引观众,
然后...""然后现场募捐?"宋兴北摇头,"太丢人了。""不,是宣传!
"陈可枝眼睛发亮,"我们可以在演出间隙介绍乐团历史,发放宣传册,
甚至可以现场招收学员!"两人站在人行道上争论不休,最终宋兴北妥协了:"好吧,
就试一次。但要是没人来看...""会有人来的。"陈可枝信心满满。接下来的一周,
整个乐团都动员起来。陈可枝负责设计宣传单,宋兴北跑遍各个社区申请场地许可,
其他人则加紧排练新曲目。为了节省开支,陈可枝甚至搬出了大学时学的设计软件,
亲手制作了海报。演出当天,秋高气爽。人民公园的凉亭前,十几把折叠椅整齐排列,
后面还站着不少围观群众。陈可枝穿着淡青色旗袍,指尖在琵琶弦上翻飞。
从《高山流水》到《渔舟唱晚》,再到他们改编的现代版《梅花三弄》,观众越来越多。
中场休息时,宋兴北拿着话筒走上前:"各位叔叔阿姨,兄弟姐妹,
'清韵'民乐团成立至今已有三十五年历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坚定,
"我们希望能将传统音乐带给更多人,
但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陈可枝紧张地攥着裙角。这一刻将决定乐团的命运。
"我愿意报名学古筝!"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突然举手,"多少钱一个月?
""我想给孩子报二胡班!""你们接商业演出吗?
我们酒店下个月开业..."询问声此起彼伏。宋兴北手忙脚乱地记录着,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陈可枝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笔,开始登记学员信息。
活动结束时,夕阳已经西沉。他们收获了二十多个培训班报名,三场商业演出预约,
还有一位自称是文化局工作人员的中年男子留下的名片。"我们...成功了?
"宋兴北看着记满信息的本子,难以置信。陈可枝点点头,
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瓶水。"小心!
"宋兴北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你是不是又没吃饭?"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陈可枝恍惚间想起前世生病时,丈夫苏齐峥也是这样扶着她,但那时感觉更像是一种责任,
而非此刻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走,吃饭去!我请客。"宋兴北豪迈地挥手,
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只能吃大排档..."陈可枝笑出声来。这一刻,
微薄的收入、父母的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似乎都不再重要。
她找到了比前世更真实的快乐——为自己而活,为热爱而奋斗。回家的路上,
宋兴北突然说:"其实...我收到过交响乐团的邀请。
"陈可枝脚步一顿:"什么时候的事?""上周。"他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工资是现在的三倍。""为什么不去?"宋兴北转头看她,
眼神清澈而坚定:"因为我相信乐团能重新站起来。"他顿了顿,"而且现在...有了你。
"夜风吹拂着陈可枝的发梢,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前世的她或许会为这样的告白羞涩躲避,
但此刻,她直视宋兴北的眼睛,轻声道:"我们会让乐团重现辉煌的。"在星光下,
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前方道路漫长却充满希望。琵琶弦在陈可枝指尖震颤,
最后一个音符在大剧院上空盘旋片刻,随即被雷鸣般的掌声淹没。灯光亮起,
她与乐团成员们一同起身鞠躬,汗水顺着发际线滑落,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陈老师,
有位老先生想见您,说是您家乡来的。"后台工作人员递来一张名片。陈可枝接过一看,
市文化馆副馆长,苏明远。她手指微微一颤,这是苏齐峥的父亲,前世她的公公。
前世记忆中,这位严肃的长辈从未对她街道办的工作表示过认可,
总暗示儿子应该找个更有前途的伴侣。"请他稍等,我换件衣服。"她平复呼吸,
走向更衣室。镜子里的女人让她自己都有些陌生——剪裁得体的墨绿色旗袍,
精心盘起的发髻,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自信光彩。
半年前那个在城中村吃泡面、为房租发愁的女孩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乐团这半年来发展超出所有人预期。那场公园演出后,
他们不仅获得了文化局的专项资金支持,还被推荐参加各类文化交流活动。
陈可枝作为琵琶首席,月收入已经稳定在五千元以上,足够她在市区租下一间舒适的小公寓,
还能存下一些积蓄。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的消息:演出顺利吗?
你爸看了电视台的预告,说拍得挺好。陈可枝嘴角微微上扬。
父母的态度从强烈反对到勉强接受,再到现在的隐隐自豪,
这个转变过程比她预想的顺利得多。上个月回家,父亲甚至主动问起她琵琶保养的问题,
而母亲则悄悄塞给她一盒护手霜:"天天弹琴,手要好好保养。"换好便装,
陈可枝走向会客区。远远地,她看到宋兴北正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交谈,表情罕见地拘谨。
"苏馆长好。"她上前打招呼,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小陈啊,弹得真不错!
"苏明远笑容和蔼,与记忆中判若两人,"下个月咱们市里要举办传统文化节,
我想邀请你们乐团去做开幕演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陈可枝惊讶地看了宋兴北一眼,
见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才答道:"这是我们的荣幸。""太好了!
具体事宜我让小峥跟你联系,他在文化节筹委会帮忙。"苏明远说着,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小峥,过来一下。"陈可枝的呼吸瞬间凝滞。
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高挑男子从人群中走来,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走路姿势,
只是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这是苏齐峥,她前世的丈夫。
"这位是'清韵'乐团的琵琶首席陈可枝。"苏明远介绍道,"小陈,这是我儿子苏齐峥,
在农业局工作。""你好。"苏齐峥伸出手,眼神中带着礼貌的探究,"刚才的演奏很精彩。
"陈可枝机械地与他握手,触碰到那熟悉的温度时,心脏猛地收缩。
前世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父母的安排下,只不过那时她是街道办的小职员,
而他是刚入职的农业局科员。"谢谢。"她迅速抽回手,余光瞥见宋兴北若有所思的表情。
寒暄几句后,苏家父子告辞。陈可枝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命运竟以这种方式让她与前世丈夫重逢,
而且对方明显对她产生了兴趣——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认识?"宋兴北递给她一瓶水,
语气随意得过分。陈可枝拧开瓶盖,借机整理思绪:"不算认识,可能...小时候见过吧,
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宋兴北"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周,陈可枝忙于排练新曲目《丝路飞天》,
这是为文化节特别创作的融合了敦煌元素的琵琶协奏曲。每当手机响起,
她都下意识紧张——苏齐峥说要联系她商谈演出细节,却迟迟没有消息。
就在她几乎要松口气时,周五下午,一条短信打破了平静:陈小姐您好,我是苏齐峥。
关于文化节演出事宜,不知明天能否请您喝杯咖啡详谈?地点您定。——苏齐峥
陈可枝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齐峥喜欢喝黑咖啡,
他总是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他性格温和但有些固执...这些细节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
"发什么呆呢?"宋兴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她差点摔了手机。"没什么,
文化节的事。"她匆忙锁屏,"苏...那边来消息了。"宋兴北在她身边坐下,
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那是他常用的琴油味道:"明天下午两点,琴行二楼要开策划会,
别忘了。""明天?"陈可枝一愣,"什么策划会?""省电视台的中秋特别节目,
"宋兴北奇怪地看她一眼,"上周就说好的,你答应要参与编曲的。
"陈可枝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她咬了咬下唇:"能改期吗?
我明天下午...有点私事。"宋兴北沉默片刻:"很重要?""苏齐峥约我谈文化节的事。
"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哦。"宋兴北站起身,语气平淡,"那你去吧,
策划会我替你请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可枝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愧疚。这半年来,
她和宋兴北几乎形影不离,从排练到演出,从策划到执行,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
有几次深夜加班后,他送她回家,在路灯下的告别总是拖得很长,却谁也没有跨过那条界限。
第二天,陈可枝提前十分钟到达约定的咖啡馆。她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妆容淡雅,
既不想太刻意,又不愿失礼。苏齐峥准时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久等了。
"他微笑着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谈话从文化节安排开始,很快转向个人经历。
苏齐峥谈起大学时光和现在的工作,陈可枝则分享乐团见闻,
两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竟是同一所高中毕业,只是相差两届。"我好像记得你,
"苏齐峥突然说,"高一那年校园艺术节,有个女生弹琵琶拿了第一名,是你吧?
"陈可枝心头一震。前世苏齐峥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他们的相识始于相亲,
而非这种带着浪漫色彩的回忆。"没想到你还记得。"她轻声说。"很难忘记,
"苏齐峥眼神真诚,"那时候你穿着一身淡紫色旗袍,弹的是《阳春白雪》,美得像幅画。
"咖啡杯在陈可枝手中微微晃动。前世的苏齐峥很少说这样的情话,
他们的婚姻更像是两个合适的人走到一起,而非热烈的爱情。谈话进行得出乎意料的愉快。
分别时,苏齐峥主动提出送她回家,陈可枝婉拒了,但答应保持联系。回到公寓,
她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一盒胃药和一张字条:听说你早上胃不舒服,
这个很管用。——宋兴北陈可枝眼眶一热。昨晚排练后她确实随口提了一句胃有点胀,
没想到宋兴北记在心里。她拿起手机想道谢,又想起今天放了他鸽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文化节前的日子过得飞快。陈可枝白天排练,晚上经常与苏齐峥发信息聊天。他彬彬有礼,
谈吐得体,偶尔还会发些农业局的趣事逗她笑。与此同时,宋兴北变得异常忙碌,
经常一整天不见人影,两人之间的交流少了许多。演出当天,市文化广场人头攒动。
陈可枝在后台做最后准备,手指轻轻敲击琴板默记谱子。"紧张?
"宋兴北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杯热水。"有点。"她接过水杯,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你会成功的。"他轻声说,眼神复杂,
"他一直盯着后台看。"陈可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苏齐峥站在不远处,
正向这边张望。两人视线相遇,苏齐峥微笑着挥了挥手。"我该上场了。"她放下水杯,
心跳加速,却不知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演出,还是那两道同时追随着她的目光。
《丝路飞天》的演奏堪称完美。陈可枝的琵琶如泣如诉,时而激昂如大漠孤烟,
时而婉转似月牙清泉。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此起彼伏。谢幕时,
她看到前排的苏齐峥站起来鼓掌,眼中满是惊艳和欣赏。而舞台侧面的宋兴北则静静站着,
嘴角含笑,眼神却晦暗不明。演出结束后,苏齐峥捧着花束来到后台:"太精彩了!
我爸说省文化厅的领导都赞不绝口。""谢谢。"陈可枝接过花,
是一束优雅的白色马蹄莲——前世婚礼上她用的就是这种花。"我订了晚餐,庆祝演出成功,
不知道...""可枝,"宋兴北突然***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省台的人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现在。"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陈可枝只好向苏齐峥投去歉意的眼神:"改天吧?"苏齐峥风度翩翩地点头:"当然,
工作要紧。"跟着宋兴北走向会议室时,陈可枝忍不住问:"真有这么急的事?
"宋兴北脚步不停:"你不是一直想上电视吗?现在机会来了。"会议室内,
省电视台的编导热情洋溢地讲述着中秋特别节目的构想,但陈可枝的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她想起前世与苏齐峥的婚姻,
平淡安稳却缺少***;又想起这半年来与宋兴北并肩奋斗的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活力。
两个男人的面孔在她脑海中交替浮现,一个代表着她熟悉的过去,
一个象征未知却令人心动的未来。会议结束已是晚上九点。宋兴北送她到公寓楼下,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今天...谢谢你。"陈可枝打破沉默,
"为我争取这个机会。"宋兴北停下脚步,直视她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对吧?
"陈可枝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半年来,他们最接近表白的一刻。"我..."她刚要开口,
手机突然响起。是苏齐峥发来的信息:考虑过周末回老家看看吗?我可以当导游,
带你重温儿时记忆。宋兴北瞥见屏幕,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该上去了,
明天还有早排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可枝握紧手机,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只是这一次,她站在了完全不同的位置,面对着全新的选择。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苏齐峥发来的消息让陈可枝睡意全无:下周三我要来省城开会,
有空一起吃顿饭吗?她盯着这条简单的邀约,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未落。
文化节演出已经过去两周,苏齐峥几乎每天都会发来问候,话题从工作见闻到童年回忆,
偶尔夹杂着对农业政策的见解。这种交流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前世的婚姻里,
他们也是这样相敬如宾地聊天,只是少了现在这种若即若离的试探。好啊,
你订好地方告诉我。最终,她回复道。发完消息,陈可枝翻身下床,赤脚走到窗前。
五月的夜风带着花香拂过脸颊,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这套小公寓是她用第一笔正式演出费租下的,虽然只有一室一厅,
但朝南的窗户能看到整片夜空,这是前世那个装修豪华却总是拉着窗帘的家所没有的风景。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可枝啊,苏馆长今天来家里坐了,
说小苏对你印象很好。这孩子条件多好啊,工作稳定,
家世也好..."陈可枝没听完就按了暂停。
苏家条件多好""工作稳定""门当户对"...仿佛她的价值只在于嫁给一个合适的对象。
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通讯录找到宋兴北的名字。上次排练后,他们已经三天没联系了,
这是半年来最长的一次沉默。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周五,他发来的排练安排表,
她回了个简单的"收到"。指尖在拨号键上徘徊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