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会所的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和金钱混合发酵的甜腻气味。苏晚晚端着托盘,
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裙摆短到大腿根,脸上是精致却厚重的妆容,像一张完美的面具。
她熟练地穿梭在觥筹交错的卡座间,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若无睹,
直到领班将她推入一间VIP包厢。“V8的客人,好好伺候。”门开的瞬间,
喧闹的人声和刺眼的灯光扑面而来。苏晚晚职业性的微笑僵在脸上。
沙发上坐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她的大学同学。而主位上,
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不是陆景深又是谁。六年不见,他变了。
当年的少年气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压迫感。
手工定制的西装包裹着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
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他交叠着双腿,姿态闲适,
下颌线绷得像一把锋利的刀。“哟,这不是咱们当年的系花苏晚晚吗?”有人认出了她,
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促狭。“景深,快看,你前女友!世界真小啊。
”所有人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射。陆景深抬眼,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像看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苏晚晚的心脏被这道目光刺得蜷缩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弧度不变,甚至更加妩媚。
她将酒水一一放在桌上,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柔媚:“大家好,好久不见。需要开瓶什么酒吗?
”她这副风尘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裙子、素面朝天的女孩,割裂得厉害。
陆景深端起酒杯,指骨修长,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没说话。气氛正尴尬时,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林温柔踩着最新款的Jimmy Choo走进来,
亲昵地挽住陆景深的胳膊,宣示***般地坐下。她的目光扫过苏晚晚,像淬了毒的针。
“晚晚?你怎么在这里上班?”林温柔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哎呀,真没想到。
我们家景深还老念叨你呢。”苏晚晚垂下眼,不想理会。林温柔却不依不饶,
她拿起桌上一瓶未开封的皇家礼炮,推到苏晚晚面前,笑得温柔又残忍:“我们叙叙旧。
这样吧,你把这瓶酒吹了,我给你十万。就当……我替景深补偿你当年的青春损失费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场好戏。十万。苏晚晚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小星星病房里那台生命维持仪一天就要五位数,医生说后续治疗是个无底洞。
她的尊严在巨额的医药费面前,轻飘飘的,一文不值。她抬起头,看向林温柔,
红唇勾起:“十万?林小姐出手还是这么大方。”她顿了顿,又看向陆景深,
眼神里是***裸的挑衅,“陆总,你觉得呢?”陆景深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酒杯,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盯着她,声音冷得掉渣:“苏晚晚,
你缺钱缺到这个地步了?”“是啊。”苏晚晚坦然承认,伸手拿过那瓶酒,“不然呢?
陆总以为我来这里体验生活?”她利落地用开瓶器打开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胃,***辣地疼。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起哄声也变得遥远。
她只有一个念头,喝完,拿钱,给小星星交费。就在她快要喝完时,一只大手猛地夺过酒瓶,
狠狠砸在地上。“够了!”陆景深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拽住苏晚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就这么爱钱?
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他的心疼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暴躁又失控。
苏晚晚被他晃得头晕,胃里翻江倒海,她却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啊,
我就是爱钱。钱是好东西,能救命。不像感情,一文不值。”“你再说一遍?
”陆景深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危险的警告。“我说,我、爱、钱。
”林温柔在一旁煽风点火:“景深,你别管她,她就是个疯子。酒没喝完,钱可不能给。
”苏晚晚猛地甩开陆景深的手,抄起地上半截碎裂的酒瓶,
毫不犹豫地抵在自己那张化着浓妆的脸上。玻璃尖端瞬间划破了皮肤,一道血痕渗了出来。
她举着带血的玻璃碎片,对上林温柔惊恐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钱。给我。
”整个包厢的人都吓傻了。陆景深瞳孔紧缩,他没想到她能这么狠。下一秒,
他直接拦腰将苏晚晚扛了起来,像扛一个麻袋。“陆景深你放开我!我还没拿到钱!
”苏晚晚在他肩上挣扎。他置若罔闻,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扔在桌上:“这里的损失,
记我账上。”说完,便扛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苏晚晚被粗暴地塞进一辆迈巴赫的副驾。
车里是清冷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高级皮革的味道,是陆景深的味道。他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车速快得吓人。苏晚晚胃里难受,想找张纸巾,下意识地拉开了副驾前方的储物箱。
东西不多,几份文件,一盒胃药。在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旧得发黄的兔子钥匙扣,
兔子的耳朵掉了一只。是她十八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她的动作停住了,呼吸也停住了。
车子在路上疾驰,窗外的霓虹灯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带。“前面路口,左转。”她突然开口,
声音沙哑。陆景深没有问为什么,依言打了方向盘。车子最终停在市中心医院的急诊楼前。
苏晚晚推开车门,带着一身酒气和决绝,走向住院部。陆景深锁了车,
面沉如水地跟在她身后。她没有进任何病房,而是停在重症监护室外的巨大玻璃窗前。
她指着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瘦得脱形的小小身影。监护仪上,
一颗手绘的星星贴纸格外醒目。苏晚晚没有看陆景深,她的目光穿透玻璃,
落在那个孩子身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能砸穿地面。“看见了吗?那是我儿子,
小星星。”她缓缓转过头,迎上陆景深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脸上扯出一个悲凉的笑容。
“林温柔那十万,不够他几天的医药费。”“陆总,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为了钱作践自己吗?
”02第二天,苏晚晚守在小星星的普通病房里,给他轻轻擦拭着小脸。
孩子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转了出来,但依旧虚弱。“妈妈,”小星星睁开眼,
声音细弱得像小猫,“你是不是又没睡觉?黑眼圈都掉地上了。”苏晚晚心里一酸,
握住他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妈妈是熊猫,不怕。小星星快点好起来,
妈妈就不用当熊猫了。”“嗯,我会努力的。”小星星懂事地点头,“妈妈,
你不要去那个很吵的地方上班了,我不喜欢你喝酒。”苏晚晚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病房门就被推开了。林温柔挎着***款的爱马仕,
挽着陆景深的胳膊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笑容。“晚晚,我们来看看孩子。
”陆景深站在门口,身形挺拔,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让他与这间狭小的病房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落在小星星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林温柔将一个精致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俯下身,对着小星星柔声说:“小朋友,你好呀。你妈妈为了给你治病,真是太辛苦了,
在会所里陪那些老板喝酒,一杯又一杯,我们看着都心疼。
”小星星原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涨红,他瞪着林温柔,用尽力气喊:“你胡说!
我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你走开!”“哎呀,你看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大。
”林温柔故作委屈地退后一步,躲到陆景深身后,“景深,我就是心疼晚晚,
这孩子怎么还骂人呢?”苏晚晚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她冲进病房,
扬手就给了林温柔两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滚!我叫你滚!
”苏晚晚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母兽。“苏晚晚你疯了!
”陆景深大步上前,一把攥住苏晚晚的手腕,将她扯到一边。他的力气很大,
捏得她腕骨生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当着孩子的面动手,
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妈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就烦。”他顿了顿,
视线扫过病床上因为激动而剧烈喘息的小星星,声音冷得像冰:“你和你的孩子,
都让人讨厌。”“爸爸……”病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小星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里面盛满了不敢相信和巨大的悲伤。他看着陆景深,
这个模糊记忆里只存在于妈妈口中的“爸爸”。“爸爸……讨厌我?”话音刚落,
小星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弓成了虾米。“咳……咳咳……”一抹刺目的红色,
从他的唇角溢出,染红了雪白的床单。“小星星!”苏晚晚尖叫着扑过去。
孩子的小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整个世界都乱了。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进行抢救,病床被飞快地推出病房,
送往急救室。急救室红色的灯亮起,像一只噬人的眼睛。
苏晚晚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陆景深站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孩子血型是Rh阴性,非常罕见,血库告急。
”一个护士匆匆跑出来,“你们谁是直系亲属?血型一样吗?”苏晚晚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陆景深却像是被什么击中,猛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是。”护士立刻带他去抽血。
漫长的等待后,陆景深回来了。他站在急救室门口,背对着灯光,脸上看不清表情,
但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他一步一步走到苏晚晚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血红的废墟和滔天的怒火。他死死地盯着她,
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苏晚晚,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03陆景深那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
凿开了苏晚晚记忆的冰封层。尘封的画面,带着六年前特有的,
阳光和廉价洗发水混合的气味,汹涌而来。六年前,
陆景深还不是现在这个西装革履、气场迫人的陆总。他只是一个为了她,和家里闹掰,
兜比脸还干净的穷小子。他们挤在城中村一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夏天,
唯一的破风扇嘎吱作响,吹出来的都是热风。陆景深赤着上身,
汗水顺着他年轻而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腹肌的轮廓清晰分明。他刚从工地上回来,
身上还带着尘土味,却先从背后抱住正在煮泡面的苏晚晚,下巴搁在她肩上,
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黏糊。“宝宝,今天我又多搬了二百块砖,老板夸我了。
”苏晚晚笑着躲开他汗津津的身体:“脏死了,快去洗澡。”他却不放,
埋头在她颈窝里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喟叹:“还是我老婆香。晚晚,再等等我,
等我赚够了钱,我一定让你住大房子,开豪车,让你当全世界最拽的太太。”苏晚晚转过身,
捏了捏他被晒得黝黑的脸颊,心里甜得冒泡。她不想要什么大房子,她只要他。那时候,
她刚发现自己怀孕了。验孕棒上那两道杠,是她准备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她把验孕棒藏在身后,想等他洗完澡,给他一个惊喜。惊喜变成了惊吓。一通陌生的电话,
将她的世界彻底击碎。“请问是陆景深的家属吗?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
现在正在市医院抢救。”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刺鼻。苏晚晚冲到急救室门口,
浑身都在发抖。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病人脊椎受损严重,伤到了神经,
如果不立刻进行最好的手术,有瘫痪的风险。”“最好的手术……要多少钱?
”她的声音都在飘。“手术费加上后期康复,至少要三百万。”三百万。一个天文数字,
像一座山,轰然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她走投无路,只能拨通那个她发誓永不联系的电话。
陆家别墅,灯火通明,空气里都飘着金钱的冷香。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真皮沙发上,
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闯入瓷器店的老鼠。苏晚晚顾不上任何尊严,
“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阿姨,求求您,救救景深,
他快不行了……”陆母放下茶杯,杯底和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