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高大的男人向监控室的保安出示了证件,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用手指向桌子上的屏幕。
“我们要求找个人。”
保安队长不敢怠慢,强装镇定的将他们请进监控室,叫副手去倒了几杯水,但客人们并没有接。
“调监控。”
这是为首的军官说的最后一句话。
17分钟后,几个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监控室,朝花园的队长方向大步走去。
此时的尤戈尔还在枯树下抓耳挠腮,一抬头就看见几个瘟神一样的家伙向自己走来,脑海里,军人特有的警觉告诉他,这些人并非善茬。
“上午好,尤戈尔先生。”
为首的军官率先开口,深灰色手套从怀中掏出一张印有“苏梅克委员会”英文简写的证件向尤戈尔展示。
“唔…?
你们…?”
尤戈尔话未出口,两个大个子就不动声色地绕到他身后。
“请跟我们走一趟。”
“啊…?
我吗?”
尤戈尔莫名其妙,目瞪口呆地用手指向自己。
为首的军官拿出手机,确认眼前的人与档案照片上的人一样,肯定又严肃的说道:“是的,就是你。”
尤戈尔虽不想去,但住院这几天总是听说有关苏梅克委员会的事,他知道这帮家伙不简单。
几个人“押”着尤戈尔,像行刑队一样,浩浩荡荡的经过医院的大厅、充满咒骂声的走廊,径首向会诊大厅后边的行政楼走去,行政楼是医院里唯一一栋拥有独立停车场的建筑,虽然只有五个车位,但现在,五个中的西个车位上都停放着印有苏梅克委员会标识的卡车。
一个司机懒散地靠在卡车旁,一边抽着廉价香烟,一边用着冰冷的目光瞅着这位尤戈尔不同寻常的病人。
“斯科特,中尉己经在楼上等了很久了。”
为首的军官点了点头,带着人走进行政楼。
行政楼的玻璃门自动滑开时,涌出一股陈年纸张与地板蜡混合的气味。
尤戈尔踉跄着被推入大厅,发现这里与医院其他部分判若两个世界——消毒水的气味被档案室的霉味取代。
急救推车的橡胶轮声化作了打字机断续的咔嗒声。
墙上挂着历任院长的油画像,那些用普鲁士蓝和赭石调出的面孔在节能灯下泛着尸检报告般的青白色。
"走中间楼梯。
"为首的军官用戴着灰手套的手指戳向尤戈尔的后背。
那触感让他想起战场上用来拆卸地雷的陶瓷工具——冰冷、精确且毫无温度。
楼梯间的防火门漆成某种介于胆汁与旧纱布之间的黄色,门把手上缠着几圈绝缘胶布,像包扎不当的伤口。
一行人走上二楼,二楼走廊的吸顶灯管坏了三根,剩余的光线在磨石子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一片缄默,尤戈尔虽说是个话唠,但这时候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只有军靴在寂静中发出黏腻的声响,仿佛鞋底沾着永远擦不净的湿泥。
"到了。
"军官突然停下,尤戈尔的鼻梁差点撞上对方笔挺的肩章。
他们停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灰绿色铁门前,门框上方装着上世纪风格的通风百叶,叶片间隙里似乎渗出断续的吱吱声。
铁门旁立了个粗糙的牌子,上面临时被人写上了“审讯室”三个字。
押送者之一从公文包取出钥匙串时,金属碰撞声让尤戈尔想起弗洛安皮洛战俘营的铁栅栏。
门后是间十几平米左右的办公室,窗框上钉着铁丝网,将窗外的白桦树分割成几何碎片。
正中央摆着张金属桌,桌腿焊接在地板上,桌面残留着几圈咖啡杯烫出的焦痕。
尤戈尔注意到墙角监控探头的红色指示灯红色的微光表明,有人正在幕后监视着他。
"坐。
"军官指向桌前的折叠椅。
当尤戈尔迟疑时,身后两名壮汉同时向前半步,作战靴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椅子比他预想的要矮,尤戈尔坐上去后,那几个大家伙就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
空气中只有电风扇旋转的电磁声和尤戈尔本人的呼吸声。
“艾博士,这给***哪来了?”
尤戈尔心里暗暗的想,“嘶…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啊…”尤戈尔心中有一种预感,这次“审讯”一定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几分钟后。
一个穿着镶嵌着金边的深蓝色军装的军官推门进来,这位想必就是“中尉”了,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记录员,他俩放下了一打厚重的文件和档案,中尉漫有条理的坐在桌子的对面,用不经意的眼神示意记录员打开录音机。
录音机转轴发出哮喘病人般的喘息,磁带开始转动时,尤戈尔仿佛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搏动的声音。
中尉旁边,穿浅蓝色制服的记录员翻开活页夹,纸张翻动声像极了他在战壕里撕开绷带包装的动静。
“你好,初次见面。
先生。”
为首的军官摘下左手手套,露出小指第一节缺失的手。
尤戈尔盯着那道愈合粗糙的伤疤,突然想起上个月,医院收纳了一批在欧特斯东部战线的溃军,有个叫尤里的新兵也是这样被冻掉了手指。
当时他们用止血钳夹住血管时,那孩子发出的惨叫像极了此刻窗外突然响起的乌鸦啼鸣。
“你的名字?”
尤戈尔回过神来,乖乖回答:“尤戈尔…尤戈尔·帕斯特。”
尤戈尔对苏梅克的家伙们素来没有好感。
这些穿着制服的家伙莫名其妙的乘着首升机还是军舰什么的,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卡莫纳境内。
几天后,仗就不打了。
尤戈尔因此输掉了病房里两个邻床的赌约:战争会在明年冬季后才会停止,代价是输去了两瓶医院每周五晚上才会分发的啤酒。
这帮不讨喜的家伙…铁门的隔音效果中规中矩,至少他听出了走廊里的动静:什么都没有。
没有闲聊,没有吵闹,没有咒骂。
没有伤员,没有护理,没有拿着文件走来走去的健康顾问。
安静到极致的环境与院房里的喧嚣形成的对比,这使他感到非常不安。
他自己像一只突然被诱出集群的渡鸦,内心有些慌乱,表面强装镇定,以免被躲在暗处、端着猎枪的猎人看出破绽。
“准没好事…”他心里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