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庙泥泞血
泥泞不堪的山道上,三个黑影沉默地前行,如同索命的幽魂。
锁链拖曳的刺耳摩擦声,混杂在风雨里。
叶孤辰像一条濒死的鱼,被铁链拖拽着,身体在冰冷的泥浆里犁出一道断续的沟痕。
丹田处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搅动,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灵魂的痛楚。
破碎的气海如同一个漏风的破口袋,再也锁不住一丝一毫的真气,取而代之的,是那股来自葬剑渊黑衣人的阴冷腐朽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然而,比身体剧痛更甚的,是那噬心蚀骨的恨与绝望。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却洗不掉眼前一遍遍回放的画面:父亲轰然倒下的身影,母亲那最后绝望又决绝的眼神,妹妹灵儿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还有那黑衣人指尖缭绕的、吞噬生机的灰色气流...葬剑渊!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是他们!
是他们毁了一切!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混合着血水和雨水。
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满是咸腥。
身体因极致的痛苦和仇恨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泥地,带出一道道血痕。
“哟,醒了?”
拖着铁链的黑衣人停下脚步,面具下的眼洞瞥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
“废物的命还挺硬。
省了我们拖尸体的力气。”
另一个黑衣人嗤笑:“丹田碎了,生机被‘葬剑之气’侵蚀,神仙难救。
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早点解脱。”
言语间,仿佛在谈论一件垃圾。
叶孤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个说话的黑衣人,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梢淌下,流过苍白却异常狰狞的脸颊。
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像一头濒死的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要牢牢记住仇人的模样!
那黑衣人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凛,随即恼羞成怒,抬脚狠狠踹在叶孤辰胸口:“看什么看?
找死!”
“噗!”
叶孤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在泥浆里翻滚出去,撞在一块湿滑的青石上。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好了,别玩了。”
为首的黑衣人,那个曾在他家施展吞噬剑意的魔剑使,声音冰冷地阻止。
“渊主要活的。
加快速度,把他丢进山阴的‘黑风洞’,让那里的阴煞之气洗炼几天,抽魂时效果更佳。”
黑风洞!
抽魂!
叶孤辰的心沉入无底冰窟。
这些魔鬼不仅要他的命,还要他的魂魄!
为什么?
那所谓的“钥匙”到底是什么?
他必须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不能被拖进那个魔窟!
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执念,如同两股力量在破碎的身体里疯狂撕扯、燃烧。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破碎的丹田和侵蚀性的阴冷力量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就在他意识又一次濒临涣散的边缘,眉心那点灼热印记再次跳动!
这一次,比之前清晰得多!
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再次涌现,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微小火种,顽强地护住他最后的心脉和一丝神智。
更奇异的是,当这股暖流艰难地流经破碎丹田的边缘时,那些盘踞的阴冷灰色葬剑之气,竟像是遇到了天敌般,微微退缩了一下!
叶孤辰心头剧震!
这东西…能克制那种邪恶力量?
虽然微弱,但这给了他一线绝望中的生机!
他不再徒劳挣扎,而是将身体尽可能蜷缩起来,减少消耗。
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感知那股暖流上,引导着它艰难地抵抗着葬剑之气的侵蚀,同时拼命感应着眉心印记,试图汲取更多力量。
身体依旧冰冷剧痛,但眼神深处,那点仇恨的火光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冷静。
风雨更急了。
前方山坳处,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在风雨中显出破败的轮廓。
庙顶塌了小半,残破的泥塑神像在闪电划过的瞬间,显露出半张悲悯半张狰狞的脸。
“进去避避雨,这鬼天气。”
魔剑使发话。
另外两人显然也受不了这湿冷,立刻拖着叶孤辰进了破庙。
庙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尘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蜷缩在草堆里的老乞丐被惊醒,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闯入的三个煞星。
“滚出去!
否则死!”
一个黑衣人厉声呵斥。
老乞丐吓得浑身哆嗦,连滚爬爬地缩到更远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墙缝里,连头都不敢抬。
叶孤辰被像破麻袋一样丢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水。
他蜷缩着,一动不动,如同死去。
唯有紧贴地面的胸口,还能感受到心脏微弱却顽强的跳动。
三个黑衣人围着角落里一堆勉强点燃的篝火,驱散着身上的寒意。
他们放松了警惕,低声交谈着,大意是抱怨这趟差事晦气,为了一个边陲小家族的废物冒雨奔波,回去后定要讨些好处云云。
叶孤辰闭着眼,将所有感知提升到极致。
眉心印记微微发烫,那股暖流在意志的催动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丝丝地壮大,艰难地驱逐着丹田附近的灰色气流。
痛楚依旧钻心,但他死死咬着牙,忍受着这另类的“刮骨疗毒”。
同时,他也在捕捉着那三个黑衣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
雨势稍歇,但天色更加阴沉,仿佛黑夜提前降临。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嚣张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他娘的,这破雨!
总算找到个能躲的地儿!
快进去!”
“李爷,您慢点!
小的给您开路!”
七八个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汉子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但眼神阴鸷的青年闯了进来。
为首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脸色有些发青,脚步虚浮,显然是酒色掏空了身子,但神情却倨傲跋扈。
他身边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三角眼汉子,正是青石镇一霸,血狼帮的帮主李虎!
而他身后,赫然是血狼帮的几个打手!
叶孤辰瞳孔猛地一缩!
血狼帮!
平日里在青石镇欺行霸市、收保护费,没少干缺德事。
为首那个被称作“李爷”的青年,叶孤辰也认得——血狼帮背后靠山的儿子,青石镇镇守的亲侄子,赵天霸!
“嗯?
晦气!
哪来的野狗占了爷的地方?
还不快滚!”
李虎一进庙,看到角落里的三个黑衣人,立刻吼了起来。
他根本没认出叶孤辰,此刻的叶孤辰衣衫破烂,浑身泥血,脸也肿胀变形,气息微弱如同死人。
三个黑衣人缓缓抬起头,面具下的眼洞冷冷地盯着闯进来的这群人,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在庙内弥漫开来。
李虎被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但仗着赵天霸在侧,又见对方只有三人,强撑着喝道:“看什么看?
这是我们赵天霸赵爷!
识相的赶紧…聒噪。”
魔剑使的声音如同冰渣摩擦,首接打断了李虎。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指。
嗤!
一道近乎透明的灰色气流,细如发丝,快逾闪电,瞬间洞穿了李虎的眉心!
李虎脸上嚣张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迅速涣散,眉心处出现一个微不可察的红点,身体晃了晃,像一截朽木般首挺挺地栽倒在地,溅起一片泥水。
“啊——!”
血狼帮的打手们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刺破雨幕。
赵天霸脸色煞白,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指着黑衣人,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们敢杀我的人?!
我叔父是青石镇…聒噪。”
另一个黑衣人似乎被吵得心烦,同样抬手一挥。
噗噗噗!
数道同样的灰色气流闪过,那几个还在尖叫的打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每个人的眉心或咽喉都多了一个血点,死得无声无息。
赵天霸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裤裆处湿了一片,浓重的臊臭味弥漫开来。
“别…别杀我!
我爹有钱!
我叔父…废了他,丢出去喂狼。”
魔剑使淡漠地吩咐,仿佛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一个黑衣人起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赵天霸面前。
赵天霸惊恐地想要后退,却连动都动不了。
咔嚓!
咔嚓!
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赵天霸杀猪般的惨嚎。
他的双臂被黑衣人轻易地反向折断,如同折断两根枯枝!
然后他被拎起来,像扔垃圾一样丢出了破庙的断墙,惨嚎声很快消失在风雨和山林深处。
整个庙宇死寂一片,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雨水敲打残瓦的声音。
缩在墙角的老乞丐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叶孤辰目睹这一切,心头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更深的冰冷。
葬剑渊,视人命如草芥,手段残忍更甚于豺狼!
赵天霸固然该死,但这群黑衣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魔剑使的目光似乎无意中扫过蜷缩在地的叶孤辰,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审视物件般的考量。
叶孤辰立刻闭上眼睛,将气息收敛到最低,装作彻底昏死过去。
“继续赶路。”
魔剑使收回目光,站起身。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