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窗户没关严，初秋的风卷着潮气灌进来，她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木板。
这不是她住了十八年的棚户区小床，是陆家别墅顶层这间逼仄阁楼里，唯一一张旧单人床。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成了凌晨三点。
距离她签下那份协议，己经过去整整七天。
七天里，她见过陆承宇三次。
第一次是在签协议那天，男人坐在书房的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钢笔，目光扫过她时像在看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苏晚？”
他念她的名字，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记住你的身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
一年后，钱和自由，你都能拿到。”
第二次是三天前的晚宴。
她被管家从阁楼叫下去，换上一条与她气质格格不入的白色长裙——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陆承宇己故女友林薇薇最爱的款式。
他在宾客面前介绍她时，只用了“家里的远房亲戚”几个字，眼神却像无形的线，捆得她喘不过气。
第三次，就是今晚。
他喝了酒，带着一身寒气闯进阁楼时，苏晚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屏幕里是弟弟苏辰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小脸苍白得像纸，医生的消息还停留在“手术费缺口很大，尽快准备”。
“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压迫感的阴影覆下来。
苏晚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没、没什么。”
他却不依不饶，伸手就要去抢手机。
那是她身上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是她撑下去的念想。
苏晚死死攥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陆先生，协议里说过，我可以保留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
陆承宇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包括和外面的野男人联系？”
他似乎认定了她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力道猛地加重。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苏晚看着那道裂痕，突然就红了眼。
她蹲下去捡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碎片时，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是我弟弟的照片。
他在医院等着救命，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拽着胳膊拉了起来。
男人的手掌滚烫，力道却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被什么刺痛了，又很快覆上一层更深的冷漠：“收起你那套把戏。
苏晚，你拿了我的钱，就该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停在她眼角的泪痣上——那是林薇薇也有的记号。
有那么一瞬间，苏晚觉得他的眼神软了下来，可下一秒，他就松开手，转身摔门而去。
门板撞击墙壁的巨响，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苏晚跌坐在地上，捡起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
照片里苏辰的笑脸被裂痕割得支离破碎，像她此刻的心。
她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膝盖。
阁楼里只有月光从窗缝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像一道冰冷的囚笼。
她想起签协议那天，陆承宇的助理把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时说的话：“苏小姐，陆先生从不做亏本买卖。
他要你这一年的时间，换你弟弟的命，很划算。”
划算吗？
苏晚望着那道月光，感觉自己像深海里的鱼，被一张名为“生存”的网牢牢困住，而撒网的人，正站在岸边，冷漠地看着她挣扎。
夜还很长，而她的囚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