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晨光熹微。北京城刚被一层稀薄的凉气裹住,护城河边的垂柳梢头才透出点鹅黄,“澄心斋”里,流淌着一线微光。
“澄心斋”的主人苏雪见,一位顶尖茶艺师,“雪见流”传人。技艺精湛绝伦,追求极致完美与洁净,重度强迫症与洁癖。外表清冷疏离,内心对茶道有近乎信仰的执着。因过往压力导致大赛关键时刻易紧张。
“澄心斋”茶室朝东,一扇老榆木格窗支开半扇。
此时,苏雪见跪坐在纤尘不染的蒲团上,身前是一方矮几。她背脊挺直如尺,身上是件月白苎麻长衫,浆洗得挺括,一丝褶皱也无,袖口挽起两折,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
室内光线经过精确计算,柔和不刺眼,均匀铺洒在乌木茶盘上,映得那套影青瓷茶具温润如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真空的洁净感,混合着清冽的雪松与极淡的檀香。
窗外,一株老桃树斜倚墙角,浅粉的花瓣被晨风一逗,便三三两两离了枝头。
苏雪见的目光掠过,并非欣赏,而是计算。她没再看那桃花,眼睛盯着面前一张铺了细白棉布的托盘,托盘上,一把光素银壶,两只薄胎白瓷杯,一把紫砂小壶,一柄竹茶则,列得如同仪仗队,间距分毫不差。
她的动作是一种凝固的诗意。素白指尖拈起一方素绢,沿着茶罐边缘缓缓拂过,确保没有一丝多余的茶末惊扰即将开始的仪式。银质茶匙舀起碧螺春,分量精确到毫厘,翠绿的针叶无声滑入温热的盖碗。烧水用的是特备的银壶,滚水注入时,一丝水汽都未曾逸散,只有极轻的、如同松针落雪般的“嗤”声。
一阵微风拂过,又有几片浅粉花瓣脱离枝头。她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划过一个微小的弧度,仿佛在纠正那花瓣飘落的轨迹——它们最终斜斜擦过窗棂边缘,落在她视线规划之外的庭院青石上,尚可接受。她收回目光,专注于面前那泓渐渐染上春色的茶汤。
风又起,几片花瓣打着旋儿飘进来。苏雪见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搁下手中正用麂皮擦拭的竹茶则,探身从几案下格子里取出一柄细长的黄铜镊子。镊尖精准地探向飘落的轨迹,在空中轻轻一夹。一片花瓣被夹住了,稳稳移开,落在旁边一只青瓷小碟里。碟里已躺着几片同样被“拦截”的花瓣。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吁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空气里只剩下新注的水将沸未沸时,壶底细砂翻滚的微响,和她自己几近无声的呼吸。
这一刻的澄心斋,是苏雪见用严苛规则构建的、不容丝毫侵扰的净土。时间、空间、光线、气息,乃至一片花瓣的轨迹,都在她绝对掌控的秩序之内。
这澄澈、有序、纤尘不染的静谧,是她构筑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