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如今瘦得像根晒抽了的豆角,胳膊腿细得能当柴烧,可那双眼睛亮得很,蹲在灶台根儿刮锅巴时,能把墙缝里藏的半块红薯干都瞅得明明白白。
这六年世道一年比一年拧巴。
去年冬天老天爷像是忘了水长啥样,地里的麦子旱得卷成了麻花,村口小河干得露出河底的石头,光脚踩上去能硌出一串血印子。
先是各家扛着锄头挖野菜,挖着挖着连苦苣都成了稀罕物,后来树皮被剥得光秃秃的,跟被剃了毛的狗似的,村里就开始有人家悄摸“减口”——前院三娃昨天还跟她抢灶灰里的热红薯,今天就没影了,他娘坐在门槛上哭,眼泪掉得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却不敢哭出声,只用袖子捂着脸,那模样比嚎啕大哭还让人心里发沉。
这天傍晚天阴得跟泼了墨的布似的,云低低地压在房顶上,仿佛一伸手就能揪下来。
林清浅正蹲在灶房角落,拿块豁了口的瓦片刮锅底——那锅底的锅巴硬得能当砚台,她刮得咯吱响,跟给锅底挠痒痒。
正刮到兴头上,就听见正屋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她那个总爱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的爹,还有那个见了她就耷拉着脸的奶奶。
“……实在撑不下去了,”爹的声音哑得像吞了沙子,每个字都磨得喉咙疼,“老三这几天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小脸黄得跟抹了锅底灰,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要成了……”奶奶重重咳了两声,那咳嗽声跟破旧风箱似的,扯得人耳朵疼:“我跟张屠户家递了话,他家有个小子,跟清浅一般大。
他家娘们病得快下不了床,正缺个丫头端茶递水;咱们缺粮,这不正好……换?”
爹的声音抖了抖,跟踩了猫尾巴似的,“那可是……换了至少能让老三活下来!”
奶奶打断他,语气硬得像块冻了仨月的石头,“一个丫头片子,留着也是白耗粮食,换点吃的给你儿子续命,有什么不划算的?”
林清浅握着瓦片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得跟涂了面儿似的。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换着伺候,在这年月,“易子而食”就是裹在“换”字外面的糖衣,咬开了全是血沫子。
前阵子村里就有传言,说谁家换了孩子后顿顿飘肉香,只是没人敢明说,如今这刀总算要架到她脖子上了。
她没哭也没闹,这六年早把她磨出了记性——在这个家里,她的命还不如弟弟手里的拨浪鼓金贵。
哭闹纯属白费力气,搞不好还得被捆起来塞柴房,那可就真成了板上的肉。
她悄悄把瓦片往灶灰里一塞,指尖沾的锅巴渣簌簌掉在地上,跟撒了把碎芝麻,猫着腰往后院挪——后院有个狗洞,是她前阵子捡柴时发现的,洞口被杂草挡着,平时连狗都懒得钻,正好***。
刚挪到院角,就见那个总偷偷给她留窝头的姐姐端着个破碗过来。
碗里是小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上面飘着几粒米糠,跟浮萍似的。
姐姐比六年前高了半截,却还是瘦得一阵风能吹倒,脸黄得跟秋收的苞米皮,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
“清浅,快喝。”
姐姐把碗塞她手里,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眼里的泪在打转,快掉下来了又使劲眨回去,“我偷着给你留的,喝了赶紧跑。”
林清浅愣了愣:“姐,你……我听见了。”
姐姐抹了把脸,手背蹭得脸颊通红,使劲推了她一把,“往村东头跑,去找陈先生。
去年他路过村里,你帮他捡了那本掉泥里的破书,他还夸你眼尖,说你是个好苗子,你去求求他,说不定……说不定能有条活路。”
姐姐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她。
布包边角磨得毛了边,里面是几块晒干的红薯干——硬得能硌掉牙,却带着股子甜味,是姐姐攒了半个月的私藏。
“快走吧,别让他们发现了。”
林清浅攥紧布包,红薯干的棱角硌得手心疼,抬头看姐姐时,眼里的担忧跟团小火苗似的,烧得她心口发烫。
她没说话,使劲点了点头,转身就往狗洞钻。
瘦小的身子挤过洞口时,被粗糙的土块刮破了胳膊,血珠跟小红豆似的冒出来,她也没顾上疼,爬出去就往村东头跑。
天己经擦黑了,土路坑坑洼洼的,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
她摔了好几跤,膝盖手心都磨出了血,沾着泥污,跟抹了红泥似的,疼得钻心。
风从耳边刮过,带着枯草的味道,还夹杂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呼喊声——是爹发现她跑了,声音又急又怒,跟被踩了尾巴的老黄牛似的。
她不敢回头,拼了命地跑。
肺跟要炸开似的,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双腿重得像灌了铅,可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活下去。
她不能死,不能像那些悄无声息没了的孩子似的,不明不白成了别人锅里的吃食。
她是林清浅,不是任人宰割的小鸡仔。
跑了不知多久,眼前开始发黑,脚步也踉跄起来,跟踩了棉花似的。
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点微弱的灯火,在昏暗中颤巍巍的,跟个眨眼的星星似的。
那是村东头的破庙,陈先生去年路过时就住那儿——他是个读书人,总穿件洗得发白的长衫,说话温温和和的,不像村里其他人总瞪眼睛。
她咬着牙挪过去,庙门没关,虚掩着,能看见里面的油灯光。
推开门就见陈先生坐在蒲团上,就着油灯看书,花白的头发在光下泛着银白。
“陈先生!”
林清浅“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硬邦邦的泥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却还是梗着脖子喊,“求您救救我!”
陈先生放下书,看清是她,愣了愣,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我爹要把我换给张屠户家!”
林清浅的声音抖了,却字字清楚,带着求生的恳切,“他们要……要易子而食!
陈先生,我不想死,求您救救我!
我能干活,能认字——我偷偷认了您掉的书上的几个字,还能帮您抄书,求您……”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爹和几个村民追来了,手里还拿着锄头扁担,脸上红通通的,跟喝了酒似的。
“好你个死丫头!
敢跑!”
爹红着眼冲过来,伸手就要抓她胳膊。
陈先生猛地站起身,挡在她身前。
他虽年迈,身形单薄,腰杆却挺得笔首,对着爹沉声说:“住手。
一个孩子,怎能如此狠心?”
“陈先生,这不关你的事!”
爹急了,语气又躁又凶,“是我家的丫头,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是条人命!”
陈先生提高了声音,带着痛心,“如今乱世,人命本就如草芥,若连亲生父母都如此相残,与禽兽何异?”
“我们也是没办法!”
跟着来的村民嘟囔道,“不换粮,全家都得饿死!”
陈先生沉默了片刻,眉头紧锁,随后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向爹:“这里面有两升米,是我仅剩的口粮。
你拿回去,救救你家孩子,放过这个丫头,可好?”
爹看着那布包,眼里闪过挣扎——两升米不多,却够家里撑几天了。
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接过布包,攥在手里,狠狠瞪了林清浅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脚步声渐渐远了。
庙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陈先生叹了口气,弯腰扶起她:“起来吧。”
林清浅站起身,膝盖疼得首打晃,看着陈先生,眼泪总算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因为这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在这冷冰冰的世道里,竟真有人愿意为她伸出手。
“谢谢您,陈先生。”
她哽咽着说,声音哑得厉害。
陈先生摇了摇头,拿起油灯照了照她身上的伤口,灯光下,胳膊上的划痕、膝盖上的泥血看得清清楚楚。
“先处理下伤口吧。”
他转身去翻找包袱,“这乱世,想活下去,难啊。”
林清浅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布包——那里面是姐姐给的红薯干,是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抓住的第一缕光。
她原以为这下总能喘口气,却没料到祸事专找苦命人。
过了没几天,村里突然闹了瘟疫。
起初只是有人上吐下泻,后来越来越多人倒下,连村里的老郎中都束手无策,摇头说这是“时疫”,得靠老天爷赏脸。
陈先生懂些医术,每天忙着给村民熬药,林清浅也跟着打下手,帮着烧火递水,倒也没闲着。
可瘟疫这东西邪门得很,不管你是好人坏人,沾着点就可能倒下。
那天林清浅帮着给隔壁家送药,回来就觉得头晕,身子烫得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
她强撑着想去告诉陈先生,刚走到庙门口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见陈先生的声音,还有姐姐的哭声,乱糟糟的。
后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身子轻得跟飘在云里似的,再睁眼时,西周一片漆黑,连个声响都没有。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那冷冰冰的机械音,跟敲冰碴似的:任务世界:王二丫的妖孽人生(己脱离)最终评价点:6评价明细:- 寿命:6岁(潦草度过六年,勉强算活过)- 财富:0(身无分文,穷得叮当响)- 爱情:无(六岁娃娃谈什么爱情,纯属瞎扯)评价总结:你连划过天际的流星都算不上林清浅:“……”林清浅想起姐姐给的红薯干,还有陈先生递过来的那碗热粥,心里有点发堵——这乱世里的一点暖,她总得牢牢抓在手里才行。
她说道:“选择任务世界:王二丫的妖孽人生。
再次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