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光在退后
像春天的溪水，缓慢却坚定地融化着冬日的冰层。
他们开始一起看电影，在老旧的独立影院，看一部没人讨论的文艺片；去夜市吃烤串，她挑走香菜，他笑着把最后一串鸡翅夹给她；周末逛花市，她蹲在多肉摊前久久不走，说：“它们看起来很安静，但其实一首在悄悄长大。”
李然带她去了城郊的湖边。
那天阳光正好，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水汽与青草的气息。
他们沿着木栈道慢慢走，偶尔并肩，偶尔错开半步。
夜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李然讲他小时候在河边捉鱼、被蚊子咬得满腿包的糗事，然后轻轻一笑，像风吹过铃铛。
“你笑起来，”李然忽然说，“像月光落在水面上。”
她低头，耳尖微微泛红，没说话。
那一刻，李然觉得，自己终于要触碰到她了。
可有些细节，像细小的沙粒，悄悄嵌进温柔的缝隙里。
比如，夜从不主动牵他的手。
每次他鼓起勇气，指尖轻轻碰上她的掌心，她总会微微一缩，像被烫到，然后迅速把手***外套口袋，笑着说：“今天风有点大。”
——仿佛冷是唯一的理由。
再比如，他想轻轻拥抱她一下，哪怕只是肩并肩时的手臂轻触。
她却总会在最后一刻，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轻声说：“今天……不太舒服。”
他不说破，只是把那些落空的瞬间，悄悄藏进心里。
首到那个KTV的夜晚。
朋友聚会，几杯酒下肚，气氛热烈。
有人起哄：“李然，你俩都这么甜了，来首情歌啊！”
夜低头笑，没拒绝。
李然心头一热，点了一首《千恋*万花 OP》。
音乐响起，他们一人一支麦克风。
唱到***，李然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忽然被一种冲动攫住——他侧过头，想轻轻吻她一下，哪怕只是脸颊。
可就在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夜猛地推开他。
动作大得撞到了麦克风架，金属杆倒地，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像电流划破寂静。
包厢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酒意凝固在空气中。
“我……我有点晕，先走了。”
夜抓起包，声音发颤，几乎是逃出了包厢。
李然呆立原地，脸颊发烫，心跳如鼓。
他追出去。
夜己经跑到了街口，单薄的背影在路灯下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夜！”
他喊。
她没回头，只是加快脚步，消失在夜色深处。
李然站在街头，风很大，吹得他清醒又茫然。
他摸了摸刚才被推开的胸口，那里空了一块。
“我做错什么了？”
他掏出手机，想打给她，手指悬在通话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最后，他点开MomoTalk，敲下一行字：李然：对不起，我是不是……太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对话框上方，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
他盯着屏幕，像在等待判决。
将近二十分钟后，消息终于来了。
夜：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心头一紧。
李然：你在躲我吗？
夜：没有。
我只是……怕。
怕？
怕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像在靠近一团光——那光温柔、安静，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拥抱。
可每次他靠近，那光就往后退一步，仿佛他才是那个令人恐惧的存在。
那一夜，他失眠了。
他翻出她的朋友圈，从第一条看到最后。
她很少发***，大多是书、猫、窗外的雨、一杯凉掉的茶。
有一张照片，是她床头的夜灯，月亮形状，投出星星的影子。
配文是：“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让你觉得，你不够好。”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忽然想起她曾说：“我太敏感了。”
现在他才明白，敏感不是脆弱，而是一种太深的感知力——她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寂静，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阴影。
她不是不想靠近他，而是害怕靠近之后，会被灼伤，或被抛弃。
他想起她从不牵手，从不拥抱，甚至在KTV里，连一个轻吻都像越过了某种不可见的边界。
她不是拒绝他。
她是拒绝“被靠近”的自己。
李然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胸口。
他忽然明白：爱一个人，不一定是把她拉进你的世界。
有时候，是你要学会，走进她的黑夜。
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李然：好。
我等你。
不用快，不用完美，只要你在。
这一次，她回得很快。
只有一个表情包——那只小兔子，依旧缩在角落，但这次，它抬起了一只耳朵，悄悄望向屏幕外。
像在试探光，是否真的不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