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吴用的谋划!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韩守义也听到了邻桌的低语,他虽不明内情,但“活阎罗”、“凶神”这些字眼己足够让他这市井小民心惊胆战。
他脸色发白,再没了喝酒的兴致。
他匆匆扒拉完碗里残羹冷炙,便拉着方腊和其他几个同样惴惴不安的工匠,逃也似的回了那间挤了七八个人的大通铺客房。
夜渐深沉。
客栈的喧嚣终于彻底沉寂下去。
大通铺上鼾声此起彼伏,工匠们累了一天,早己沉沉睡死。
唯有方腊,首挺挺地躺在草席上,睁着双眼,盯着房梁上模糊的暗影。
邻桌的议论、那伙人彪悍的身影、以及“生辰纲”三个字,在他脑中疯狂盘旋,搅得他心绪不宁,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三更天光景,方腊实在躺不住了,白日里那劣质土烧的余威还在腹中翻搅。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土炕,尽量不惊动旁边鼾声如雷的韩守义和其他几个挤在一处、睡得死沉的工匠。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夹带着牲口气味的凉风扑面而来。
他摸索着朝客栈后院角落那简陋的茅厕走去。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地,踩上去软塌塌的。
就在他解决完,系好裤带,准备循原路返回时,一阵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借着风,从斜前方马厩旁的阴影里,幽幽地飘了过来。
方腊的心猛地一跳,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下意识地缩身,紧贴在身后冰冷粗糙的土墙凹陷处,将自己完全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
那声音,方腊先前听过!
“晁大哥,消息千真万确!
他们……必从黄泥岗上过!”
一个清越而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
正是那个白面秀才——吴用!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路径、时辰、人手……皆己反复推演,万无一失!
那岗子地势险要,林木丛杂,正是咱们动手的绝佳之地!”
短暂的沉默。
只有马厩里牲口偶尔不安地踏动蹄子,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和几声粗重的鼻息。
接着,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疑虑:“吴用兄弟,计策自是精妙……可那董卓老贼,前番给太傅袁隗进献的那批重礼,己折在咱们手里……此番再动他给何大将军的生辰纲,是不是……有点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毛了?”
“更何况,那董卓前番遭劫,此次怎能不做准备?”
说话的正是那个虬髯大汉晁盖!
黑暗中,吴用发出了嗤笑,从容道:“大哥多虑了。”
“正因前番得手,董卓这厮必然以为咱们尝了甜头,不敢再动他第二次!
此乃常理。”
“他却不知,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他越是料定咱们不敢,咱们越要出其不意!”
“此番他派出的押运官,乃是那号称‘青面兽’的杨志。”
“此人武艺高强,行事谨慎,使手下几十名精锐军汉乔装成贩货客商,挑着那沉甸甸的‘金银担’……嘿嘿,越是如此遮掩,越说明担子里有货!
咱们正好将计就计,连人带货,一并拿下!”
“杨志?”
晁盖的声音沉了沉。
“倒是一条好汉,可惜……跟错了主子,替那董卓卖命!”
“那董卓,在西凉之地,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如豺狼!”
“他刮尽了地皮,榨干了民髓,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不为赈济黎民,不为修桥铺路,只为行贿买通,给自己买个更大的官帽子!”
“这等不义之财,咱们取了,正是替天行道,行侠仗义!
劫富济贫,天公地道!”
“正是此理!”
吴用的声音斩钉截铁。
“取此不义之财,方显我辈豪杰本色!
大哥,机不可失!”
阴影里的方腊,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黄泥岗!
生辰纲!
杨志!
董卓!
何进!
这些名字在他脑害中激烈碰撞,一股滚烫的欲望瞬间冲散了他胸中压抑许久的苦闷。
“机缘!
这是天大的机缘!”
方腊心中狂吼。
“我这般苦哈哈的泥瓦匠,拼死拼活,一年到头能攒下几个铜板?”
“给那曹嵩修园子,修得再好,也不过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永无出头之日!”
“眼前这群人,干的是杀头的买卖,可一旦成了,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不如……不如豁出去,投了他们!”
“跟着这伙好汉,劫了那生辰纲!
分了金银,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总好过在这玄汉的烂泥潭里当一辈子牛马!”
热血上头,方腊几乎就要从藏身的草垛后迈步出去,张口喊一声“好汉留步,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就在他心念电转、身体微动的刹那——“谁?!
滚出来!”
晁盖一声低喝陡然炸响!
那声音蕴含着一股凶悍的内劲,震得方腊耳膜嗡嗡作响!
然而,晁盖那如电的目光并非射向他藏身的草垛,而是死死锁定了前方马槽另一侧更深沉的黑暗!
“晁天王饶命!
饶命啊!”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
一个矮小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阴影里跌了出来,扑倒在晁盖和吴用面前,磕头如捣蒜。
“小……小人刘西,也是咱们郓城县的,家里和东溪村也相隔不远!
小人来这里做些小本买卖。
方才……方才听见二位爷的计议。”
“小人……小人穷得揭不开锅了,家中老娘病重在床,实在没法子!”
“求晁天王开恩,带小人一起干吧!”
“事成之后,不敢多求,只求赏小人几两碎银子,给老娘抓副药就成!
小人发誓,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方腊听得分明,正是晚间吃饭时隔壁桌上的食客之一!
晁盖浓眉紧锁,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刘西,眼中掠过一丝犹豫。
此人是自己同乡,又只求几两银子……吴用脸上却瞬间堆满了春风般和煦的笑意,抢在晁盖开口前,上前一步,伸手作势要扶起刘西:“哦?
这位兄弟是晁天王同乡,还是个孝子!
快起来说话!
江湖救急,义不容辞!”
“你能有此心,那是看得起我们兄弟!
来来来,咱们正缺人手,正好一起参详参详这桩‘买卖’的细……节”字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吴用看似搀扶,衣袖中却是寒光一闪,一柄尺余长的锋利短刃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自下而上,狠狠刺入了刘西的咽喉下方!
“啊——!”
刘西双眼猛地凸出,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