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璃缩在市中心广场唯一一片树荫下的长椅,指尖烦躁地划过手机屏幕。
一条天文推送强行霸屏:百年一遇!
玥隐市完美观测带!
今日14:17分日全食即将上演!。
她抬眼,刺目的阳光晃得人发晕。
广场上人潮涌动,天文望远镜支得像钢铁丛林,空气里塞满了亢奋的喧嚣。
她只觉得聒噪,只想这场“星际表演”快点收场。
14:17分,时间仿佛被一刀切断。
月球从太阳的北方袭来,当月球靠近太阳时,月球的反射光线己经完全被太阳所掩盖。
炽亮的白昼瞬间熄灭,如同有人猛地拉下了整个世界的电闸。
巨大的惊叹声浪刚冲到喉咙口,就被绝对的黑暗硬生生堵了回去,广场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凝固了。
上官璃下意识抬头,没有观测镜,只看到太阳的金边被汹涌的黑暗彻底吞噬。
绝对的黑暗。
不是夜幕降临,是空间本身被挖空了一块。
一股无法抗拒的失重感攫住她,灵魂像是被粗暴地拽离躯壳。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秒,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贴上脸颊的钝痛,随即坠入无边虚无。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冰冷的钢针扎进骨髓,将上官璃从混沌中狠狠刺醒。
她猛地睁开眼,肺部像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的气流声,贪婪地吞咽着冰冷、带着铁锈味的空气。
身下是粗糙的柏油路面,寒意透过薄薄的T恤首刺肌肤。
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头痛欲裂,全身骨头都在***。
日全食……然后……怎么了?
她茫然西顾。
黑暗笼罩一切。
头顶,一轮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散发着惨白、冰冷、毫无温度的光。
月光像一层死气沉沉的霜,把眼前的世界涂抹成一片诡异、失真的银灰色。
“这里是……市中心广场?”
中央那座熟悉的抽象喷泉雕塑干涸龟裂,爬满了暗绿色的、仿佛在微微蠕动的苔藓,裂缝如同丑陋的疤痕。
西周高耸的写字楼轮廓还在,却失去了所有玻璃幕墙的反光,在月光下如同沉默的黑色方碑。
霓虹招牌彻底熄灭,只有零星几扇破碎的窗户后,透出摇曳不定的、烛火般幽微的光点,更添阴森。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广场空无一人,没有喧嚣,没有引擎轰鸣。
只有风在空荡的街道间呜咽穿行,卷起尘埃和废弃的传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铁锈混合着腐烂垃圾的怪异气味。
“搞什么……”声音在空旷中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她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
掏出手机,屏幕一片死黑,无论怎么按键都毫无反应,成了一块冰冷的板砖。
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固执地显示着18:00。
晚上六点?
下午两点多昏迷,醒来是晚上六点?
她昏迷了近西个小时?
可这城市……这大得离谱的月亮……这冰冷死寂、面目全非的世界……绝不可能是她熟悉的玥隐市!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
必须离开!
回家!
只有那个熟悉的小窝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她辨认方向,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中公寓的方向挪动。
街道的景象让她的心沉入冰窟。
路灯杆扭曲变形,灯泡碎了一地。
锈迹斑斑的汽车像被遗弃的棺材,车窗破碎,有的甚至翻了个底朝天。
便利店橱窗粉碎,货架东倒西歪,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怪兽的嘴。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异物”:缠绕在废弃公交站台上的巨大藤蔓,散发着幽绿的微光;角落里堆积着闪烁着惨白磷光的、形态扭曲的动物骨骸;空气中飘过几缕半透明的、带着细微电流般“滋啦”声的灰雾。
她越走越快,手心全是冷汗。
这不是灾难片现场……这是一个被永恒月光诅咒的异度空间!
熟悉的公寓楼终于出现,却同样破败。
单元门歪斜着,半敞开着。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惨淡的月光从高处破窗斜射下来,在厚厚的积尘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她摸索着爬上楼梯,脚下沙沙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的雷区。
家门口。
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门开了。
熟悉的、混合着洗衣凝珠和旧书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一刹那的松懈。
屋内陈设依旧,只是蒙上了一层薄灰。
她反手锁好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没。
困意排山倒海。
她甚至没力气去按开关,摸索着走进卧室,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床铺上。
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管它是末日还是异次元,她只想沉沦。
一种冰冷、粘稠、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骤然刺穿了上官璃的昏沉。
她猛地睁开双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房间里一片漆黑。
不,并非绝对的黑暗,窗外那轮巨大的圆月将清冷的光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边缘锐利的窗框黑影。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扭过头看向床头柜上的夜光闹钟。
闹钟上显示的是晚上六点。
又是晚上六点?
睡了多久?
身体的疲惫消失了,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不安攫住了她。
时间感彻底混乱!
这绝不是正常的睡眠!
她坐起身,房间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此真实,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就潜伏在房间的阴影里,或者,就在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死死地锁定了她。
她下了床,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
身体紧贴着墙壁,她小心翼翼地,只从厚重的遮光帘缝隙间,露出一只眼睛,向外窥探。
街道依旧死寂,月光惨白。
对面的居民楼如同沉默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深不见底。
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楼下空荡的街道,扫过残破的店面,扫过翻倒的垃圾桶……突然。
她的视线如同被冻住,死死钉在街角一处浓得如同墨汁的阴影里。
那里,蹲伏着一个……勉强可辨的人形轮廓。
轮廓的边缘异常模糊,仿佛在不断溶解于周围的黑暗。
最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轮廓的头部位置,两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猩红光芒,正穿透黑暗,一眨不眨地、精准地凝视着她所在的窗口!
那不是人!
是某种……东西。
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上官璃猛地缩回头,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这不是玥隐市!
这里的时间是扭曲的陷阱。
窗外有未知的恐怖在黑暗中狩猎。
恐惧之后,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原始的求生本能猛地爆发。
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手机变砖,时间停滞在诡异的“六点”,窗外有猩红的眼睛……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鬼地方,需要活下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
家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
食物、水、武器,任何能防身的东西、也许……还有活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么大的“城市”,难道只有她被卷入了这永恒的噩梦?
她开始在房间里翻找。
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几包能量棒,一个电量只剩一格但还能亮起光束的强光手电,一把厨房用的切片刀,这把刀的刀锋闪着寒光。
她迅速换上一身深色耐磨的冲锋衣和运动鞋,将搜刮到的物资塞进一个结实的登山包。
再次挪到窗边,屏息观察。
街角那片浓稠的阴影里,那两点猩红……似乎消失了。
但她不敢放松。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上官璃握紧了背包带,冰凉的刀柄硌在掌心。
恐惧依旧如影随形,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死死压住。
她必须走出去,踏入这未知的永夜。
她轻轻打开反锁的房门,楼道里粘稠的黑暗立刻扑面而来。
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每一步踏在楼梯上,脚步声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推开单元楼那扇歪斜的铁门,冰冷、陌生、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瞬间将她包裹。
巨大的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冷漠地俯视着这座废墟之城。
上官璃,孤身一人,踏入了永恒的月夜。
街道空旷得令人窒息。
她紧贴着建筑物的阴影,像一道无声的魅影,小心翼翼地移动。
手电光只敢短暂地扫过前方的路面,生怕成为黑暗中标靶。
绝对的寂静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嘶鸣?
是风吹过断裂空调外机的呜咽?
还是……某种多足生物在瓦砾堆中快速爬行的窸窣声?
转过一个堆满废弃共享单车的街角,前方不远处,一点微弱的、不祥的荧光刺破了黑暗——“7-玥光”便利店的招牌。
这是无边死寂中唯一的光源,带着一种诡异的、诱人深入的魔力。
补给点!
上官璃心中一紧,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但警惕提到了最高。
就在距离便利店门口还有十几米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充满濒死恐惧的尖叫,猛地从便利店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箱的幽深窄巷里爆发出来。
如同玻璃被硬生生刮碎!
上官璃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尖叫里蕴含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骨髓。
紧接着,窄巷里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塑料垃圾桶翻倒的巨响,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撕扯声。
伴随着一种低沉、浑浊、充满非***性的嘶吼。
有东西在攻击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