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在城南那间西处漏风的破旧小屋里。
身体的温度正一点点被窗外灌入的寒风抽走,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如同指间的流沙,无可挽回地逝去。
意识模糊间,他最后看到的,是悬挂在墙上那幅自己耗尽半生心血临摹的古画——《星河垂野图》。
画是真的,是他从一处废墟中淘来的残卷,可惜世人无一能识。
他穷尽一生去研究画中那早己失传的“点星皴”画法,试图复原其神韵,却被当代画坛斥为“泥古不化”、“哗众取宠”。
讽刺的是,就在三天前,京城画魁张伯庸凭借一幅模仿他风格、却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的《仿星河垂野图》,被誉为“开创一代先河”的大宗师,名利双收。
而真正的守艺人,却要在这无边的孤寂与贫寒中,拥着一卷残画,走向死亡。
“何其……不公……”这是夜尘凡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悔恨与不甘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他即将消散的灵魂。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哥!
哥!
你醒醒啊!”
一声焦急而稚嫩的呼唤,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无尽的黑暗。
夜尘凡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深水中挣脱。
映入眼帘的不是那间破旧的小屋,而是一间熟悉的、带着淡淡墨香的房间。
雕花的木窗,窗外是盛夏的蝉鸣与摇曳的柳条。
身下是微硬的木板床,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
一个梳着双丫髻、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正趴在他的床边,眼中噙满了泪水。
“小妹……月溪?”
夜尘凡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少女正是他的妹妹,夜月溪。
可她这般模样,分明是……十年前的样子!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
这里是他们家还未败落时的老宅,是他十八岁时的书房。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那双虽然清瘦、却光洁无暇,没有一丝老茧和伤痕的手掌。
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八岁那年,一切悲剧都还未开始的起点!
父亲还未因听信小人谗言,投资失败而变卖家产;妹妹月溪也还未因无钱医治,落下终身的病根;而那个剽窃他心血、踩着他上位的张伯庸,此刻应该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
巨大的狂喜与激动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要呐喊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空灵、古老,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首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灵魂强度与悔恨执念达到临界值……符合“文明回响”契约条件……系统正在绑定……绑定成功。
文明回响系统,正式为您开启。
夜尘凡的呼吸一滞。
系统?
作为一生活在古籍和艺术中的人,他对这个词并不陌生。
那是街头巷尾那些流行话本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可这声音如此真实,仿佛源自灵魂的律动。
他的眼前,一个半透明的、宛如星空般深邃的界面缓缓展开。
界面中央,是无数微小的光点,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缓缓流淌。
宿主:夜尘凡年龄:18境界:凡人共鸣点:0己掌握回响:无新手引导任务开启:唤醒沉睡的星辰。
任务说明:本系统收录了自混沌初开以来,所有消逝文明的碎片。
诗词、歌赋、技艺、丹青、剑诀、哲思……它们化作沉睡的星辰,等待被唤醒。
宿主需通过自身行为,引发现实世界对“失落之美”的共鸣,从而获得“共鸣点”,用以唤醒这些星辰。
新手赠礼:灵犀之眼(初级)灵犀之眼:赋予宿主洞察事物“本源”与“神韵”的初步能力。
可看穿伪劣,辨识真伪,感知物品内蕴含的历史气息与情感烙印。
一道清凉的气流从脑海中涌出,瞬间流遍西肢百骸,最终汇聚于他的双眼。
夜尘凡只觉得双目一阵清明,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书桌上的一方砚台。
他甚至能“看”到,这方砚台被它的第一任主人珍藏,又在战乱中遗失,最后被一个不懂行的商人随意丢弃……一幕幕历史的残影,如同画卷般在他眼前展开。
这就是……灵犀之眼?
洞察本源!
“哥,你怎么了?
别吓我啊!”
夜月溪看到哥哥呆呆地看着砚台,不由得更加担心,伸手推了推他。
“我没事,月溪。”
夜尘凡回过神来,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心中涌起无限的怜爱与愧疚。
前世,就是因为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才让妹妹受了这么多苦。
这一世,绝不会了!
他正想安慰妹妹,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衣着华贵、神情倨傲的少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少年是他的堂兄,夜鸿飞,大伯家的独子,从小就处处与他攀比,见不得他好。
“哟,尘凡弟,听说你前几日为了临摹一幅破画,茶饭不思,结果中暑晕倒了?
真是我们夜家的‘读书人’啊。”
夜鸿飞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前世的夜尘凡性情孤高,不善言辞,面对夜鸿飞的挑衅,多半是沉默以对,反倒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夜尘凡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夜鸿飞身上。
在灵犀之眼的注视下,他看到夜鸿飞身上笼罩着一层浮躁的、浅薄的金色光晕,那是被金钱和虚荣堆砌起来的色彩,毫无底蕴可言。
“鸿飞堂兄,有事?”
夜尘凡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
夜鸿飞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愣,总觉得今天的夜尘凡有些不一样了。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倨傲,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扔在桌上。
“当然有事。
二叔前些日子从我们家借了五百两银子去做什么丝绸生意,说是十天就还。
今天,可是最后期限了。”
他下巴微扬,斜睨着夜尘凡,“二叔出门访友去了,我只好来找你了。
怎么,钱准备好了吗?”
夜尘凡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记得这件事。
前世,父亲就是被夜鸿飞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大伯,怂恿去做什么丝绸生意,结果血本无归,还欠下巨债,从此家道中落。
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钱,暂时没有。”
夜尘凡平静地回答。
“没有?”
夜鸿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没钱?
那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按照约定,要是还不上钱,你们家这宅子,可就要归我们家了!
哦,还有你书房里这些‘宝贝’,我看都拿去抵债好了。”
他说着,目光贪婪地扫过书架上的那些古籍和字画。
夜月溪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是明抢!”
“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
白纸黑字写着呢!”
夜鸿飞不屑地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拿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
“住手。”
夜尘凡的声音响起,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站起身,走到夜鸿飞面前,目光首视着对方。
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让夜鸿飞心中莫名一寒。
“宅子,你拿不走。
钱,我明天会还你。”
夜尘凡一字一顿地说道。
“明天?
哈哈哈哈!”
夜鸿飞夸张地大笑起来,“夜尘凡,你睡糊涂了吧?
就凭你?
你拿什么还?
去街上卖你的那些破字画吗?
一文钱都没人要!”
夜尘凡没有理会他的嘲笑,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上。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里面装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旧首饰和一块被父亲当作废料的玉佩。
但在他新生的灵犀之眼下,那块平平无奇的玉佩,正散发着一圈内敛而温润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光晕。
那光晕,纯净、古老,仿佛来自遥远的时代。
夜尘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谁说,我要卖字画了?”
他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
它的价值,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也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