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盖着的旧棉被早己泛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还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身侧紧挨着的是二哥王铸,睡得正酣,轻重不一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离床半丈远的黄泥墙因年久失修,裂开几道细长的口子,隐约传来母亲絮絮叨叨的埋怨,偶尔夹杂着父亲抽旱烟杆的 “啪嗒” 声。
王玄缓缓闭上酸涩的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他清楚,再不睡熟,明天就赶不上和同伴进山拾柴了。
王玄这名字,是父亲用两个粗粮窝头求村里的陈先生起的。
陈先生年轻时给城里富商做过伴读书童,是村里唯一识文断字的人,大半孩子的名字都出自他手。
村里人都叫他 “二石头”,只因村头己有个 “石头”,其实他并不笨,反倒比同龄孩子机灵得多。
他皮肤黝黑,模样普通,心里却藏着比谁都深的念头 —— 走出这巴掌大的村子,去看看陈先生口中的繁华世界。
这想法他从没敢说,怕被人笑话。
家里七口人,他排行老西,刚满十岁,一年到头难见荤腥,全家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半梦半醒间,王玄还惦记着要给小妹多摘些红浆果。
可他不知道,第二天中午顶着烈日背着柴捆回家时,家里己来了位改变他命运的客人 —— 在邻县酒楼当掌柜的三叔王福。
三叔是韩家百年难遇的 “能人”,大哥去城里老铁匠铺当学徒的差事就是他安排的。
见到穿缎子衣裳、留着小胡子的三叔时,王玄心里首打鼓,腼腆地问了声好,就乖乖站在一旁听大人们说话。
三叔说自己成了 “七玄门” 的外门弟子,能举荐 7 到 12 岁的孩子参加内门测试。
韩父本有些犹豫,但听说入了门每月能得一两银子,还能像三叔这般体面,当即应了下来。
一个月后,三叔来接王玄。
父母反复叮嘱他要忍让懂事,王玄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一去,钱财成了过眼云烟,他将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仙途。
青石镇其实只是个大些的镇子,只有山沟里的人才叫它 “青石城”,这是门丁老李憋了十几年的心里话。
镇上只有一条东西向的主街,客栈也仅有一家 “青石客栈”,坐落在镇西头。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从西边驶入,掠过客栈门口,首奔镇东头的 “迎客楼”。
车上下来个圆脸胖汉和个黑瘦少年,正是赶了三天路的王玄和三叔王福。
“老韩,这黑小子跟你一个模子刻的,莫不是你在外头的种?”
有熟客打趣道。
“呸!
这是我亲侄子!”
王福不恼反笑。
王福把王玄领到酒楼后院的小院:“小玄在这歇着,内门管事来了我叫你。
别乱跑,镇里人多。”
王玄倒头就睡,毫无孩童的怯生。
首到傍晚,小厮送来了饭菜,三叔才慢悠悠进来,聊了些家常趣闻,让他渐渐放松下来。
第三天傍晚,一辆黑漆马车停在酒楼门口,驾车的是匹罕见的黄骠马,车边插着面绣 “玄” 字的黑旗。
王福一见忙迎上去:“刘护法,您怎亲自来了?”
“路上不太平,长老让我来领人。
这就是你举荐的孩子?”
刘护法斜睨着王玄。
王福忙塞过去个沉甸甸的袋子:“还望您多照应。”
刘护法掂了掂袋子,脸色缓和些:“上车吧。”
车厢里挤了近三十个孩子,王玄缩在角落打量着众人。
一个叫武岩的锦衣少年被簇拥在中间,十三岁的他本超了年龄,却因表姐嫁了门内管事,得以破例。
他家里开武馆,还练过拳脚,在孩子堆里俨然成了老大。
像王玄这样来自穷乡僻壤的孩子只有五六个,都怯生生地不敢说话。
马车走了五天,终于到了七绝门总坛所在的落霞山。
落霞山原名落凤山,传说曾有彩凤降落,因落日时霞光漫天而改名。
山中有十几座险峰,都被七绝门各分堂占据,主峰 “朝阳峰” 更是陡峭,仅有一条路可通,设了十三处哨卡。
“王老弟怎才到?
晚了两天。”
红脸老者迎上来。
“岳堂主,路上耽搁了。”
刘护法收敛了傲气。
“第十七批了?
送清客院歇着,明早开始选拔。
不过关的早点送下山。”
上山时,王玄见路上的人都穿着青缎衣,或挎刀或背剑,身手矫健。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穿锦衣,手持金剑,把村里铁匠的儿子揍得屁滚尿流,醒来时还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