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铜簪隐字处,雨夜旧魂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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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像是憋闷了许久,终于在这个初夏黄昏倾盆而下,狂暴地冲刷着考古研究所高大的玻璃幕墙。

水幕模糊了世界,只留下实验室惨白灯光下,林晚疲惫而专注的侧影。

她刚放下几份碳十西报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角那个刚从老家寄来的、沉甸甸的蓝布包裹——祖母下葬百日,父亲整理出的遗物。

“晚晚,你奶留下的,像日记,弯弯绕绕的,你瞅瞅。”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

林晚解开包裹,一本深棕色硬壳日记本露了出来。

封面边缘磨损,中央一片深色污渍,似泪痕,又似干涸的血迹。

翻开脆黄纸页,一行行娟秀却透着绝望力道的钢笔字迹,瞬间将她拉入1935年湿漉漉的阴霾:“民国廿西年,三月初七。

雨,无休无止。

阿爹咳得撕心裂肺,灶上药气苦得人睁不开眼。

村里的‘瘟病’越来越凶,抬出去的人一个接一个。

族长说,是河神爷发怒了,嫌心不诚。”

“瘟病”二字像冰针,刺得林晚指尖发麻。

她急急翻页,字迹在某一页陡然凌乱、颤抖,力透纸背:“西月廿二。

晴。

天蓝得刺眼,我心沉井底。

下月初五,河神祭正日子……他们选中了我!

阿爹磕破了头,娘哭晕过去……族长摩挲着他那块刻着水兽的玉佩,说这是‘神谕’,是几百口人的活路!

活路?

用我的命换?!

那水兽的眼睛,像黑洞,要把我吸进去!”

“祭品……我的命……” 林晚低声呢喃,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记忆中慈祥的祖母,少女时竟背负着如此骇人的命运?

被家族献祭河神?

荒谬的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猛地靠向椅背,吱呀一声。

“叮当。”

日记本中滑落一物,轻响落地。

一支簪子。

黄铜质地,古朴得近乎简陋,簪首微微卷曲成螺旋,通体覆盖着黯淡的铜绿。

林晚拾起,入手微沉冰凉。

职业本能驱使她取出软毛刷和放大镜,就着台灯仔细清理。

铜绿拂去,簪身真容显现——簪首尾处,竟各刻一个极小的古篆字!

簪首:“离”。

簪尾:“归”。

离?

归?

这两个字带着诡异的魔力,让她握着簪子的手微微发颤。

绝非寻常头饰!

她急切地翻找日记关于祭典的记载,心却瞬间沉入谷底——关键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

残破的纸茬如同狰狞伤口。

祖母如何活下来的?

这铜簪有何用?

所有答案,湮灭无踪。

挫败与寒意交织。

林晚捏紧簪尾的“归”字,窗外的雨愈发狂暴,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天色彻底黑透,只剩实验室的孤灯映着绝望的日记与幽古的铜簪。

嗡——手机屏幕骤亮,陈原的视频请求。

屏幕上是他穿着白大褂、戴着细框眼镜、略显疲惫却温润的脸。

林晚深吸气,压下惊涛骇浪,接通。

“晚晚?

还在所里?

雨太大了……”陈原清朗的声音传来,却在看清她苍白脸色时顿住,“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

镜头扫过日记和铜簪。

林晚声音微哑:“我奶奶的日记…1935年…她被选中,当河神祭品…祭品?!”

陈原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1935年?!

后来呢?”

“关键处…被撕了。”

林晚拿起铜簪凑近镜头,“还有这个,一起发现的,刻着‘离’和‘归’。”

陈原凑近屏幕,神色专注:“工艺很古老…嗯?!”

他声音陡然严肃,“晚晚,镜头对准簪尾‘归’字附近!

再近点,稳住!”

林晚依言。

高分辨率屏幕下,簪尾细微的深褐色结晶状附着物无所遁形。

“看到了吗?

这形态颜色…”陈原语气凝重如冰。

“非常像高浓度生物碱毒物长期污染残留,尤其是…砷化物!

三氧化二砷!”

“砒霜?!”

林晚心脏骤停。

“对!

砷中毒症状——呕吐、腹泻、器官衰竭——不正吻合日记里的‘瘟病’?!”

陈原的声音如惊雷炸响,“一支1935年祭祀相关的簪子上有砷残留?

绝不是偶然!

这很可能意味着…”投毒!

人祸!

族长借“河神之怒”掩盖的滔天罪恶!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刺穿骨髓!

林晚握着铜簪的手剧烈颤抖,簪尾的“归”字烫如烙铁!

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轰!!!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巨闪撕裂天穹!

将暴雨、树影、建筑映成森然鬼域!

强光穿透玻璃,吞噬了日记、铜簪、手机屏幕上陈原惊骇欲绝的脸!

轰咔——!!!

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在屋顶爆开!

地动山摇!

灯光疯狂明灭,仪器尖鸣!

陈原失真的呼喊被雷音和电流杂音碾碎!

就在这灭世般的瞬间,林晚手中铜簪簪首的“离”字,猝然爆发出幽蓝色的、非金非玉的冰冷光芒!

光芒瞬间包裹手掌,沿臂蔓延!

一股来自时空深渊的恐怖吸力攫住她!

闪电白光与幽蓝簪光疯狂交织、旋转成混沌旋涡!

所有声音被拉长、扭曲、归于死寂嗡鸣!

“不——!!!”

短促的惊叫被无形扼断!

林晚整个人被拽入光怪陆离的旋涡中心!

意识被狂暴撕扯,沉入无边黑暗。

……冰冷刺骨的湿寒率先唤醒知觉。

浓重的腥气——水腥、血腥、香烛的呛烟——混合成令人窒息的绝望气味,强行灌入鼻腔。

紧接着,是震破耳膜的喧嚣:疯狂原始的锣鼓铙钹!

撕心裂肺的哭嚎!

狂热的祈祷诵念!

汇成沸腾地狱的音浪!

林晚艰难睁眼。

视线被一片刺目、晕眩的红色彻底覆盖。

粗糙的红布紧贴脸颊。

身体被坚韧的麻绳死死捆缚,***辣的痛楚从手腕脚踝传来。

身下是坚硬冰冷的石台。

盖头!

祭台!

河神祭品!

祖母的遭遇!

惊恐的记忆碎片如冰锥刺穿昏沉!

她穿越了!

穿成了祭典当日的祖母!

极度的恐惧让她血液凝固,浑身僵硬。

她拼命屏息,透过盖头下狭窄的缝隙窥探。

攒动的、沾满泥泞的粗布裤腿。

远处跳跃的昏黄油火光,将幢幢鬼影投射在湿漉漉的地面。

绝望的哀求声浪冲击耳膜:“河神爷息怒啊——!”

“收了祭品,收了瘟病吧——!”

在这片混乱的狂热中,一个异常清晰、年轻却冰冷得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如寒冰利刃,稳稳刺穿所有嘈杂:“……吉时己到!”

这声音!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

冰冷,沉静,掌控生死般的漠然……熟悉到骨子里!

是陈原!

可这语调……陌生得让她心胆俱裂!

她用尽残存力气,猛地向上仰头!

红盖头被顶起一瞬!

缝隙扩大,刺目的火光涌入。

祭台下方,人群最前方,一个靛蓝长衫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

火光映照下,那张脸俊朗依旧,却覆着一层寒霜般的疏离。

他微微抬颌,目光平静无波地投向祭台——投向被捆缚的她。

眼神里,没有半分她熟悉的温度,只有执行仪式的、近乎神性的漠然。

他手中,高举着一块流转幽绿光泽的玉佩!

狰狞水兽张牙舞爪,兽眼处的黑曜石,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陈原的脸!

族长之子!

象征“神谕”的族长玉佩!

“献祭河神!”

那冰冷的声线,清晰吐出最后的判决。

轰!

人群的狂热瞬间被点燃至顶点!

山呼海啸般的吼叫中,几个脸上涂满诡异油彩、身穿黑色短褂的壮汉,如同地狱恶鬼,踏着沉重步伐扑上祭台!

浓重的汗臭与血腥味扑面而来,粗糙油腻的手掌抓向她的肩膀!

绝望的深渊边缘,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脚拼命扭动,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麻绳勒进皮肉,剧痛钻心,却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那恶鬼之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刹那——林晚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指尖在粗糙的石台边缘绝望地摸索,猛地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正硌在她的后腰!

手机!

她的手机竟然也穿了过来!

就在她口袋里!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被捆缚的手指艰难地、不顾一切地按向侧面的按钮。

嗡……机身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隔着衣料,隔着盖头,隔着震耳欲聋的喧嚣,林晚看不到。

但她能感觉到。

口袋里,那块来自2025年的屏幕,在1935年阴森的祭台上,悄然亮起幽光。

屏幕顶端,一个刺眼的、血红色的电池图标旁,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数字:10%。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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