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蝉冰凌晨带着乾坤镜离开前,特意叮嘱她:"人语铃若发烫,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 此刻这枚暖黄色的铃铛正安静地躺在帆布包底层,与其他五颗铃铛的冷硬不同,它总带着些微人体的温度。
古玩夜市的灯笼在暮色里次第亮起,鱼腥草与旧书的气味混着油炸小吃的香气漫过来。
轩辕重华把安全帽夹在腋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带 —— 苏家老宅的事暂告一段落,但沈砚辞临走时那句 "血玉阴气太重" 像根细刺,扎得她心口发紧。
或许该找个懂行的看看,这念头刚冒出来,帆布包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她猛地按住包底,暖黄色的光正透过帆布渗出来,像块被阳光晒透的琥珀。
铃铛在包里不安地轻颤,顺着牵引感望去,巷尾第三个摊位挂着的血玉手镯正在灯笼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摊主是个秃顶男人,正佝偻着背给一对情侣介绍:"这可是民国时期的老坑料,养了三代人,能安神。
"轩辕重华走近时,人语铃的震颤陡然加剧,灼痛感顺着掌心爬上来。
她盯着那排玉饰,发现每块玉的血丝都像活物般在肌理间流动。
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堆起笑来:"姑娘懂行?
我这玉都是祖传的手艺养出来的,保准灵气。
"话音刚落,掌心的铃铛突然爆发出刺眼的暖光。
轩辕重华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 男人在地下室剖开孕妇的肚子,将血淋淋的胎盘塞进陶罐,泡着刚开采的原石;无数个深夜,他蹲在罐前,看着血丝一点点沁入玉料,脸上是近乎虔诚的狂热。
"你这玉是用什么养的?
" 她的声音发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祖父教过她辨识邪玉的法子,却没教过如何面对这般狰狞的真相。
男人脸色微变,往旁边挪了挪挡在玉摊前:"小姑娘别乱说,做生意讲究个口德。
"人语铃在包里烫得像块烙铁,那些被剥离母体的婴孩残魂正顺着玉料的气息哭嚎。
轩辕重华想起医院太平间里那些从未睁开过眼睛的婴孩,想起他们手腕上系着的、连名字都来不及刻的红绳。
怒火像藤蔓般缠上喉咙,她猛地从包里掏出铃铛掷了过去。
暖黄色的铃光撞上血玉的瞬间,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小臂上浮现出燎泡,像被沸水浇过,那些血玉则在铃光中炸裂开来,碎玉里滚出无数细小的血珠,落地即化作青烟。
情侣吓得尖叫着跑开,男人捂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嘴里咒骂着听不懂的秽语。
"快走!
" 沈砚辞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指尖捏着三张黄符,反手往两侧墙上一贴。
符纸落地的刹那,无形的屏障罩住了整个摊位,外面的行人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依旧说说笑笑地走过。
轩辕重华喘着气捡起人语铃,铃铛的温度己经降了下来,只是铃身映出她眼底的红血丝,像要渗进去似的。
"他杀了多少人?
" 她的声音还在发颤,不是害怕,是气得发抖。
沈砚辞没回答,蹲下身按住男人的后颈。
镇魂钉在指间泛着金光,轻轻一点,男人就瘫软在地,嘴里开始断断续续地吐露真相 —— 十年间,他用十七个孕妇的胎盘养育,那些没能成型的婴孩都被埋在城郊的乱葬岗。
"这些玉里的怨气会污染整条街。
" 沈砚辞说着从包里掏出个黑陶瓶,将碎玉一一收进去,"人语铃第一次觉醒都会反噬,你掌心没事?
"轩辕重华这才感觉到掌心的灼痛,掀开一看,几道细密的红痕正顺着铃身的纹路蔓延。
她把铃铛握紧,暖黄色的光再次亮起,这次却带着安抚的意味,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它好像... 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沈砚辞的目光在她掌心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瓷瓶递给她:"镇魂司的药膏,能消铃痕。
" 药膏带着淡淡的松烟香,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伤口,两人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同时缩回了手。
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大概是刚才的尖叫引来了人。
沈砚辞将黑陶瓶塞进她手里:"瓶子记得收好,怨气散了会更麻烦。
" 他转身走向巷口,玄色风衣扫过地面的碎玉,"明天老地方见,阿忠的事还没完。
"轩辕重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灯笼的光晕里,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人语铃。
暖黄色的铃身光滑如镜,隐约映出她自己的脸,旁边似乎还叠着另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沈砚辞低头看她掌心时的眼神。
夜市的喧嚣依旧,只是那股油炸小吃的香气里,似乎总掺着点若有若无的、玉石灼烧后的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