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府中立足
青砖灰瓦，庭院开阔，几株老梅点缀其间，显得格外清雅。
“老夫人近日胃口不佳，你且用心做些开胃小菜。
“柳夫人边走边吩咐，“食材己经备好了。
““小的明白。
“陆昭引恭敬应答。
将军府的厨房比醉仙楼宽敞许多，灶台整齐排列，各种厨具一应俱全。
几个厨娘正在忙碌，见柳夫人亲临，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行礼。
“这位是醉仙楼的陆小哥，今日特来为老夫人做几道拿手菜。
“柳夫人简单介绍后，转向陆昭引，“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们。
“陆昭引环视厨房，目光落在一筐新鲜的河虾上：“老夫人可喜欢吃虾？
“柳夫人略显惊讶：“婆母确实偏爱河鲜，只是近日牙口不好...““小的可以做一道虾仁蒸蛋，软嫩易消化，又鲜美开胃。
“陆昭引胸有成竹地说。
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就依你所言。
“得到首肯后，陆昭引立刻行动起来。
她挑选最新鲜的虾仁，用姜汁和少许黄酒腌制；鸡蛋打散后加入温水，比例精确到让她想起现代厨房里的量杯。
没有现代厨具，她只能凭借经验和手感来控制火候。
当滑嫩的蒸蛋出锅，点缀着***的虾仁和翠绿的葱花时，厨房里的人都忍不住凑过来看。
那香气和色泽，与这个时代粗糙的烹饪方式形成鲜明对比。
“这...这蛋怎么如此细嫩？
“一个年长的厨娘惊叹道。
陆昭引笑而不答，又用现成的材料做了道清爽的凉拌三丝和一碗山药排骨汤。
三道菜看似简单，却处处体现着现代烹饪理念——注重食材本味，讲究营养搭配，追求口感层次。
柳夫人亲自检验后，满意地点头：“确实色香俱全。
来人，送去老夫人处。
“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离开。
柳夫人转向陆昭引：“陆小哥且稍候，若老夫人喜欢，自有赏赐。
“陆昭引恭敬地站在一旁，借机观察将军府厨房的运作。
她注意到这里的食材种类丰富，甚至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山珍野味，显然将军府的地位非同一般。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丫鬟匆匆回来，脸上带着喜色：“回夫人，老夫人用了大半，说许久没吃过这么合胃口的菜了！
特地吩咐要见见做菜的厨子呢！
“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既如此，陆小哥随我去见老夫人吧。
“陆昭引心头一跳——这比她预想的进展还要顺利！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柳夫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将军府后院一处幽静的院落。
比陆昭引想象的更为简朴。
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高大的围墙和森严的守卫显示着主人的权势。
见到了那位生病的老夫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面色苍白，躺在床上。
“老夫人一个月前受凉，如今病了半月有余，吃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柳夫人眉间带着真切的忧愁，“前几日喜欢醉仙楼的新菜开胃，听闻今日有新菜品特来一试。
“陆昭引查看了厨房的食材，心中有了计较。
她没有做那些口味浓烈的招牌菜，而是用新鲜的鱼肉、嫩豆腐和当季蔬菜，做了一道清淡却鲜美的鱼茸豆腐羹，又配了一碗用鸡汤熬制的菜粥。
当她把食物端到床前，原本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忽然睁开了眼：“这味道...“柳夫人惊喜地接过碗，亲自喂老夫人。
老人小口啜饮，竟然慢慢吃完了一整碗，还要求再添一些。
“奇迹啊！
“柳夫人眼中含泪，转向陆昭引，“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小的叫陆...陆明。
“陆昭引差点说漏嘴。
“陆明，你可愿来将军府做一段时间的厨子？
专为老夫人调理饮食。
“柳夫人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待遇从优，比你留在酒楼只多不少。
“陆昭引心跳加速。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稳定的食物来源，更重要的是——将军府的庇护。
她强压住心中喜悦，谨慎地回答：“能得老夫人赏识，是小的福分。
只是醉仙楼周掌柜对小的有恩...““这好办。
“柳夫人插话道，“将军府自会与周掌柜说明，不会让他为难。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就这么定了。
月钱三两，单独给你安排住处。
“三两！
这比醉仙楼给的多了整整一两！
陆昭引连忙叩首谢恩：“多谢老夫人厚爱，小的定当尽心竭力！
“柳夫人微笑道，“今晚就留下吧，我让人给你准备房间。
“当晚，躺在干净舒适的被褥上，陆昭引久久不能入睡。
从肮脏的小巷到将军府，短短一个月有余，她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她清楚，这只是开始。
在这个陌生的乱世，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尤其是她的女儿身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陆昭引轻轻抚摸着自己粗糙了许多的双手，默默发誓：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就这样，陆昭引顺利从醉仙楼“跳槽“到了将军府。
周掌柜虽有不舍，但也不敢与将军府争人，只得放行，还额外给了她一两银子作为“分手费“。
晨光微熹时，陆昭引己经醒了。
她摸了摸身上柔软的棉布中衣，仍有些恍惚——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睡在如此干净舒适的床榻上。
将军府下人的房间比想象中好得多：实木床榻、整洁的被褥，墙角还放着昨晚柳夫人命人送来的新衣裳——靛青色粗布短打，适合厨房劳作。
陆昭引迅速穿好衣裳，将长发紧紧束起。
铜镜中的少年面容清秀，她不得不往脸上多抹些灶灰，让肤色看起来更暗沉。
布条束胸的紧绷感依然不适，但为了安全必须忍耐。
“陆小哥醒了吗？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昨日那个十三西岁的小丫鬟，“柳夫人吩咐我带您熟悉府里。
“将军府的布局比想象中更为规整。
穿过仆役居住的东跨院，便是宽敞的厨房院落。
五六个厨娘正在准备早膳，见他们进来，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这位就是新来的陆小哥，“小丫鬟脆生生地介绍，“专门负责老夫人的饮食。
“一个圆脸厨娘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陆昭引：“这么个瘦伶仃的小子，能有什么本事？
““刘婶别这么说，“小丫鬟连忙道，“昨日老夫人可是把他做的菜全吃完了呢！
“陆昭引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不敢当，只是略懂些调理脾胃的膳食。
“厨房里的食材琳琅满目，远比醉仙楼丰富。
新鲜的河鱼、嫩绿的时蔬、刚磨的豆腐...她很快选定几样，动作麻利地处理起来。
刀光闪烁间，一条活鱼转瞬变成薄如蝉翼的鱼片，豆腐被切成细丝却不断，菜心只取最嫩的三寸...厨娘们的眼神渐渐从怀疑变成了惊叹。
“这刀工...“刘厨娘瞪大了眼睛，“我在府里二十年，没见过这么利落的！
“不到半个时辰，一碗晶莹的鱼片粥和几样清爽小菜就准备好了。
陆昭引亲自端着托盘来到静心斋。
老夫人己经醒了，靠在床头。
见陆昭引进来，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是昨儿那个小厨子...““老夫人早安。
“陆昭引恭敬行礼，“今日做了鱼片粥，您尝尝可合胃口？
“粥里的米粒熬得开花，鱼片雪白滑嫩，点缀着翠绿葱花，香气扑鼻却不腻。
老夫人接过碗，小口尝了尝，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鲜！
真鲜！
“看着老人将粥喝得见底，陆昭引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作为厨师，最欣慰的莫过于看到食客享受自己的手艺。
“小娃娃，“老夫人突然抓住她的手，“你这手艺...不像是一般酒楼能教出来的。
“陆昭引心头一跳：“老夫人过奖了，只是家学渊源。
““是吗？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多问，“不管怎样，老身许久没这么好的胃口了。
“离开静心斋时，陆昭引长舒一口气。
老陆昭引长舒一口气。
老夫人似乎察觉了什么，但好在没有深究。
她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回到厨房，气氛有些异样。
厨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她进来立刻停止了交谈。
刘厨娘走过来，语气比早上和缓：“老夫人把粥都吃完了？
““是的，刘婶。
“陆昭引点点头，开始收拾灶台。
“柳夫人刚才来过了，“刘厨娘压低声音，“说今晚要设家宴，指名要你做几道拿手菜。
“陆昭引手中的抹布顿了一下。
家宴？
这是个机会，也是个考验。
厨房里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见她没有因得宠而趾高气扬，其他厨娘也放松了警惕，甚至有人主动告知府中各位主子的口味偏好。
“老夫人喜欢清淡，但要有滋味。
““柳夫人近来胃口不佳，偏好酸爽开胃的。
““萧公子最爱吃鱼...“陆昭引认真记下，同时手上不停，开始准备晚宴食材。
她决定做西道主菜：改良版东坡肉、清蒸鲈鱼、宫保鸡丁和一道时令蔬菜。
考虑到老夫人年迈，还准备了一道易消化的豆腐羹。
“这做法...“刘厨娘看着她将五花肉焯水后炒糖色，忍不住凑近，“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陆昭引笑而不答，专注控制着火候。
东坡肉要慢炖至酥烂不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在现代这需要精确的温度控制，现在只能靠经验和感觉。
当肉块在锅中咕嘟作响，散发出诱人香气时，整个厨房的人都忍不住吸着鼻子围过来。
傍晚时分，柳夫人亲自来查看。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只插一支白玉簪，举手投足间自带威严。
“准备的如何了？
“柳夫人轻声问道，目光扫过灶台。
陆昭引连忙行礼：“回夫人，己经准备妥当。
“柳夫人走近那锅东坡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色泽...很特别。
““是用红糖炒的糖色，“陆昭引解释道，“能让肉质红亮，味道更醇厚。
“柳夫人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问道：“陆小哥，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六。
“陆昭引临时编了个数字。
“十六...“柳夫人细细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纤细的手腕和过于秀气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却没多说什么，“好好准备吧。
“待柳夫人离去，陆昭引后背己经沁出冷汗。
刚才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华灯初上时，最后一道清蒸鲈鱼出锅。
鱼肉雪白，上面撒着细细的葱丝和芫荽，散发着淡淡酒香。
“这...这简首是画儿似的！
“刘厨娘惊叹道。
正当侍女们准备上菜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柳夫人说，要厨子亲自去正厅回话！
“陆昭引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向正厅走去。
这次会会面，或许将决定她在将军府的未来...正厅的灯火透过雕花门棂洒在回廊上，陆昭引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灶灰，又整了整束胸的布条，确认伪装无误后，才跟着引路的小丫鬟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正厅内，老夫人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圈椅上，气色比早晨好了许多。
柳夫人坐在左侧，一袭藕荷色衣裙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桌上己经摆好了西道主菜——红亮的东坡肉、雪白的清蒸鲈鱼、金黄的宫保鸡丁和翠绿的时蔬，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豆腐羹。
“小的陆明，见过老夫人、夫人。
“陆昭引低头行礼，刻意压低了嗓音。
“抬起头来。
“柳夫人温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陆昭引缓缓抬头，对上柳夫人探究的目光。
那双杏眼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些菜都是你一人完成的？
“柳夫人指了指桌上的菜肴。
“回夫人，是小的亲手所做。
“陆昭引恭敬答道，目光却不经意扫过桌上的菜式——东坡肉的火候恰到好处，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鲈鱼蒸得恰到好处，鱼皮完整，鱼肉雪白；宫保鸡丁中的花生米颗颗饱满...柳夫人夹了一块东坡肉，优雅地送入口中。
她咀嚼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这味道...很特别。
““是用红糖炒的糖色，“陆昭引解释道，“能让肉质更加红亮，入口也更醇厚。
““你自己琢磨的？
“柳夫人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陆昭引感到后背沁出一层细汗：“回夫人，是...是家父教的小手艺。
““家父？
“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昨日不是说，父母皆死于战乱？
“一滴冷汗顺着陆昭引的脊背滑下。
她太大意了，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夫人明鉴，“她急中生智，“正是因为父母早逝，所以...所以小的格外珍惜父亲生前教的每一道手艺。
“正厅内一时寂静无声。
老夫人突然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柳娘，别吓着孩子。
这鱼羹做得极好，正合老身胃口。
“柳夫人神色稍霁，转向老夫人时语气柔和了许多：“母亲喜欢就好。
“她亲手盛了一碗鱼羹，递到老夫人手中。
陆昭引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柳夫人方才的每一句问话都像在试探什么，那双眼睛似乎己经看穿了她的伪装...“陆小哥，“老夫人尝了一口鱼羹，突然问道，“你可会做点心？
老身年轻时最爱吃桂花糕。
““回老夫人，“陆昭引连忙答道，“小的会做些简单的点心。
若是府中有桂花，明日便可做来尝尝。
““好好好！
“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柳娘，咱们府里可还有桂花？
“柳夫人微微一笑：“去年收的干桂花还存着些。
“她转向陆昭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倒是个有心的。
“这看似平常的夸奖却让陆昭引心头一紧。
柳夫人话中有话，她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老夫人、夫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告退了。
“陆昭引低头行礼，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让她如坐针毡的地方。
“且慢。
“柳夫人突然叫住她，“明日晚宴还是由你负责。
记住，口味偏重，不喜甜腻。
“陆昭引心头一跳——将军要回来了？
这意味着府中将会更加忙碌，她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
柳夫人看陆昭引紧张，温柔的说，“不是将军，明日贵客到访！”
“小的明白，定当尽心准备。
“她恭敬地应下，缓缓退出正厅。
走出正厅，夜风拂过她汗湿的后背，带来一丝凉意。
回廊上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厨房里，刘厨娘等人还在收拾残局。
见陆昭引回来，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
夫人可还满意？
“刘厨娘迫不及待地问道。
陆昭引勉强笑了笑：“夫人夸菜做得好。
““我就知道！
“刘厨娘拍着大腿，“你这手艺，在咱们临渊城绝对是独一份！
“其他厨娘也纷纷附和，有人甚至主动帮她打水洗漱。
陆昭引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脑海中全是柳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回到小屋，她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解开束胸的布条，擦去脸上的灶灰，铜镜中映出一张清秀的少女面容——杏眼樱唇，肌肤如雪，与白日里那个灰头土脸的“陆小哥“判若两人。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陆昭引吹灭油灯，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明日贵客到访，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柳夫人似乎己经起了疑心，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己是三更时分。
陆昭引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应对明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