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爸就是个伪君子
窗外的玉兰树影被夕阳拉得老长，林溪正趴在书桌上改数学错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同一道题。
客厅里传来爸爸打电话的声音，语气带着惯常的温和，偶尔夹杂几句“项目进度下周汇报”的字眼——他在这家老牌国企做了二十年，从普通职员做到部门经理，永远西装革履，永远语气温和，是外人眼里标准的好丈夫、好父亲。
“行，我知道了，二十分钟后到公司楼下接你。”
爸爸对着电话那头说，随后挂断手机，朝厨房喊了一声，“我出去一趟，跟王总碰个面，晚点回来。”
妈妈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这么晚了还出去？
我炖了排骨，要不你吃完再走？”
“不了，谈完事就回。”
爸爸拿起玄关的外套，临走前看了眼林溪的房间方向，“溪溪，错题改完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林溪应了一声，听着防盗门关上的声音，继续低头做题。
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妈妈在客厅收拾着文件，嘴里哼着轻快的调子，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和。
林溪刚算完一道难题，门铃突然被按得急促，像催命符一样响个不停。
妈妈擦了擦手去开门，林溪听见她“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惊讶。
她站起身，刚走到客厅门口，就看见宋瑶像阵旋风似的闯进来，头发乱糟糟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校服外套的拉链扯到最顶，又被她用力扯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
“宋瑶？
你怎么……”林溪的话没说完就卡住了。
宋瑶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白布满血丝，嘴角还沾着点干涸的泪痕。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想找的人，最后死死钉在林溪脸上。
“林溪，你爸呢？”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妈妈从玄关走过来，看着宋瑶这副模样，有些担忧：“她爸刚出去谈事了，你找他有急事？
要不我给你叔叔打个电话？”
“谈事？”
宋瑶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像玻璃碎裂般刺耳，“他还有心思谈事？
我妈现在躺在医院里！
被我爸打得连路都走不了！
他倒好，躲得一干二净！”
她猛地冲向茶几，抓起上面的玻璃杯就往地上砸。
“啪”的一声脆响，透明的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水渍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晕开，像一滩难看的血。
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宋瑶，你这是……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啊。”
“好好说？”
宋瑶猛地转过头，眼睛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她几步冲到林溪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像铁钳似的嵌进肉里，疼得林溪倒吸一口冷气。
“林溪！
你让你爸离我妈远一点！”
宋瑶的声音在发抖，混合着哭腔和恨意，“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你们家！
我爸发现他们在一起了！
他把我妈关在屋里打，用皮带抽，用脚踹……要不是邻居听见动静报警，我妈早就被打死了！”
林溪的胳膊被抓得生疼，可她感觉不到疼，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
她看着宋瑶扭曲的脸，看着妈妈手里的抹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爸爸和宋瑶的妈妈在同一家公司，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宋瑶的妈妈是财务部的会计，总穿着得体的套装，说话轻声细语，偶尔会在放学时顺路接宋瑶，也会给林溪带一块刚烤的饼干。
林溪记得去年公司年会上，爸爸作为部门代表发言，宋瑶的妈妈就坐在第一排，笑着鼓掌，眼里的光很亮。
可她从没想过，那束光背后藏着这样的事。
“你放开她！”
林溪猛地用力甩开宋瑶的手，胳膊上留下几道红痕，“宋瑶，你疯了吗？
跑到我家来撒什么野？”
“我疯了？”
宋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地板上，“我妈被打得肋骨断了两根，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爸天天在家摔东西，说要杀了我们母女俩！
这一切都是谁害的？
林溪，你告诉我，这都是谁害的？”
她突然冲向客厅的落地窗，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屋顶：“是你爸！
林建国！
他有家有室，为什么要招惹我妈？
他不是好人！
他是骗子！
他说会跟她结婚，说会对她负责，结果呢？
现在出事了，他躲得干干净净！”
“宋瑶，你冷静点，事情可能有误会……”妈妈的声音带着颤抖，想去拉她，又被她狠狠甩开。
“误会？”
宋瑶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相框，那是去年全家去海边拍的，照片上林溪挽着爸妈的胳膊，笑得一脸灿烂。
她举起相框就要往地上砸，被林溪一把夺了下来。
“宋瑶！
你太过分了！”
林溪把相框紧紧抱在怀里，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不该跑到我家来闹！
更不该对我妈大吼大叫！”
“过分？”
宋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林溪，你现在跟我讲过分？
你知道我妈躺在病床上有多可怜吗？
你知道我每天回家都要面对我爸的冷暴力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爸！
因为你们家！”
她突然凑近林溪，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妈给你爸发的那些信息，我都看见了。
他叫她‘宝贝’，说跟你妈早就没感情了……林溪，你爸就是个伪君子，你们家就是个笑话！”
林溪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乱撞。
她想起最近妈妈总是失眠，半夜会偷偷坐在客厅叹气；想起爸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手机总是调成静音；想起上个月家庭聚餐，妈妈看着爸爸的眼神，带着她当时没读懂的失望。
原来那些细微的异常，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你胡说！”
林溪的声音在发抖，却没有底气。
“我胡说？”
宋瑶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甩在林溪面前。
照片是在公司楼下拍的，爸爸穿着西装，正替一个女人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个女人是宋瑶的妈妈，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背景里的玉兰树开得正盛，和此刻窗外的那棵一模一样。
照片像烙铁一样烫在林溪的眼睛里。
妈妈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捂着嘴冲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妈！”
林溪想追过去，却被宋瑶死死拉住。
“林溪，你听着！”
宋瑶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语气狠得像要吃人，“让你爸跟我妈断干净！
否则，我就把这些事捅到你们公司去，捅到学校去！
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家是多么道貌岸然！”
她甩开林溪的手，抓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防盗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挂钟晃了晃，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