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尸体，从不说谎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从沈青鸢嘴里吐出来，却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萧子铭和沈青瓷的心上。
现场的空气，比刚才沈青鸢指控庶妹时还要诡异。
萧子铭准备好的一肚子应对她哭闹、撒泼、寻死觅活的腹稿，尽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俊脸涨红。
他预想过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两个字。
这感觉，就像他卯足了劲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比打在棉花上还难受，这简首是打在了空处，还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还是说，以往的痴恋与追逐，全都是演给他看的？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立刻否决。
不可能！
他萧子铭玉树临风，天之骄子，沈青鸢迷恋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冷声道：“沈青鸢，你可听清楚了？
本王是在退婚，不是在同你商议。”
“听清了。”
沈青鸢点头，态度好得甚至有些敷衍。
她抬手拢了拢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姿态随意得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三皇子殿下金口玉言，说要退婚。
我听见了，并且表示，甚好。”
她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早该如此。”
这下，连周围的下人都开始觉得大小姐是真的被水泡傻了。
只有沈青瓷，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今天的沈青鸢，太不对劲了。
像是换了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她心惊胆战的陌生寒意。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把话题带过去。
退婚是好事，但必须是在她“为情自尽、不知廉耻”的前提下被退。
沈青瓷眼珠一转，立刻又摆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上前一步劝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但也不能说这种气话啊。
你和子铭哥哥的婚事是陛下亲赐，是爹爹用赫赫战功换来的，怎能如此儿戏？”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劝和，实则是在提醒萧子铭——你退婚，打的是我爹沈大元帅的脸，是皇家的脸！
同时，也在暗示所有人，沈青鸢之所以能有这门婚事，凭的根本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家世。
然而，沈青鸢只是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凉飕飕的，看得沈青瓷心里首发毛。
“哦？
原来妹妹还记得这门婚事是爹爹用战功换来的。”
沈青鸢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如此，刚才三皇子说我品行不端、辱没皇家颜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替沈家、替爹爹辩驳一句？”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转厉，声调也扬高了几分：“还是说，在妹妹心里，我这个嫡姐的名声，沈家的颜面，都比不上你在三皇子面前博取怜爱来得重要？”
“我、我没有！”
沈青瓷被她这两句劈头盖脸的质问砸得有些懵，下意识地反驳。
“你没有？”
沈青鸢步步紧逼，“从我落水到现在，你句句不离‘想不开’、‘为情所困’，字字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方才三皇子退婚，你更是连半句转圜之词都没有，反倒急着为他找补。
沈青瓷，你到底是沈家的人，还是他萧子铭的人？”
这一连串的发问，如同一串串巴掌，扇得沈青瓷头晕眼花，哑口无言。
她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和心计，在这个落水后的姐姐面前，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沈青鸢没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脸色愈发阴沉的萧子铭。
“三皇子殿下，”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我之间的婚约，确实该解除了。
不过，不是你退我，而是我，沈青鸢，休你。”
休……休你？
如果说“甚好”是让人震惊，那么“休你”这两个字，简首就是石破天惊！
自古以来，只有夫家休妻，皇子退婚，何曾听闻过女子休夫的？
尤其还是休一位皇子！
萧子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青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大不敬！”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沈青鸢的目光缓缓扫过萧子铭，最后落在他身边，脸色煞白的沈青瓷身上。
她缓缓抬起手，这一次，不是指着自己的伤痕，而是指向了自己的后脑。
“我之所以落水，并非失足，更非投湖。
而是在落水前，后枕部遭到了钝器或硬物的猛烈撞击，导致我瞬间失去平衡与意识，才会坠入湖中。”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专业与冷静。
“坠湖后，我曾有过短暂的清醒，并本能地抓住了岸边的某样东西，因此在手腕上留下了防御性抓伤。
综合来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蓄意的谋杀。”
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官，在法庭上做着最终陈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三皇子殿下，在你我婚约尚存期间，我，作为你的未婚妻，在自家府中，光天化日之下，险些被人谋害。
你作为我的未婚夫，不思追查真凶，维护我的安危与名誉，反而第一时间听信小人谗言，急于撇清关系，甚至当众退婚，以此来羞辱我，羞辱整个沈家。”
她向前走了一步，浑身湿透的裙裾在地上拖出一道水痕，那股迫人的气势却让萧子铭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如此凉薄，如此无情，如此是非不分，如此担当不起。
三皇子殿下，你觉得，就凭这些，我休不休得你？”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沈青鸢这一番话给震住了。
这还是那个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见到三皇子连话都说不利索的草包大小姐吗？
这逻辑之清晰，言辞之犀利，气势之迫人，简首像是朝堂上那些以言辞为刀剑的御史言官。
萧子铭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切入点。
因为沈青鸢说的，都是事实！
“你……你血口喷人！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被人袭击的？”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沈青鸢笑了。
那笑容，清冷而自信，像极了她站在解剖台前，即将揭开所有真相时的模样。
“证据？”
她轻轻抬起下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惊疑不定的脸，“我就是证据。”
“我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因为，尸体……从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