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囊染血,瘟神叩门人间香火袅袅千年,供奉的是悬壶济世、慈悲广袤的医圣尊名。
然九天之上,云宫深处,神祇垂眸所见的,从来不止是祈愿的青烟,
更是纵横交错于茫茫尘世之上的疫病之气,寒热温凉,生灭流转,皆系于他一念之间。
神尊张仲景,掌人间疫疠,司阴阳平衡。***时,周身有无形药香氤氲,
似有万千古方化作金篆银符,在虚空明灭沉浮。下方庙宇中,那泥塑金身宝相庄严,
受万民叩拜,而真正的他,早已在漫长神寿中,将那份凡人的焦灼与悲喜,
沉淀为浩瀚神性的基石,冷眼观劫,执律而行。这一日,神心无端一震。并非雷鸣,
亦非地动,而是源自他神格本源的悸动,仿佛维系天地疫气平衡的那根主弦,
被人以邪戾之力狠狠拨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倏然睁开神目,眸光穿透层层云霭,
落向那曾是天下枢机,如今却疫气冲霄的所在——长安。只见昔日锦绣帝京,
如今竟被一股熟悉的墨绿色秽气笼罩,那秽气粘稠如活物,
翻涌间演化出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嘶嚎无声,怨毒冲霄。街巷冷清,唯闻断断续续的哀哭,
时而有裹着草席的尸身被仓皇抬出,留下地上一道道污浊的痕。
“九幽瘟煞……”张仲景低语,神音平静,却令周遭云气骤然冻结。此瘟源至阴至邪,
能蚀人脏腑,溃人神魂,
乃他三百年前亲手斩杀瘟鬼、将其本源彻底封印于华山镇魔石下之物。当今人间,
绝不应再现。他目光微凝,细观那弥漫的瘟气,眉心渐渐蹙起。不对。此番瘟煞,
较之记忆更为歹毒阴诡。凡染病者,额现青黑螺纹,体表却灼烫如烙铁,
呼吸间寒冰与烈焰交替,不过半日便油尽灯枯。更令他神格微眩的是,在他法眼观照之下,
那些尚存一息的病者体内,脉络竟呈现一种绝对悖逆常伦之象——阴阳双绝!阳脉浮取无踪,
如灯焰骤灭;阴脉沉候亦寂,似枯井无波。阴阳离决,精气乃绝。此乃天地不容之死症,
莫说凡间药石,便是他座前仙丹,恐也难续这等必死之命!何人能驱已灭之瘟?
又何人能布下此等绝户之症?事出反常,必有惊天妖孽。神光一闪,
云宫中文侍的仙童只觉微风拂过,再抬头,神座之上已空无一物。唯有缕缕药香残留,
旋即被凡间冲来的污秽瘟风搅散。长安东市口,昔日摩肩接踵之地,如今只剩萧瑟。
几家门户紧闭,檐下挂着驱邪的苍白灯笼,在夹杂着病气的风里摇晃。
偶尔有胆大的缩颈快步而过,面色惶惶。一个青衫布履的游方郎中出现在街角,身形清瘦,
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倒映着这座垂死都城的惨淡。
他背着一个半旧的药箱,步履不急不缓,所过之处,
那肆虐的瘟气竟如活物般畏怯地退避三分,让出一小片清净。
他在一处躺着数名患者的窝棚前蹲下身,手指搭向一老妪枯槁的手腕。触手一片死寂。
果然阴阳双绝脉。他指尖微不可察地注入一丝极细微的生机,欲探其源。那生机如泥牛入海,
瞬间便被病者体内一股极阴寒的力量吞噬殆尽,而在那吞噬发生的刹那,
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锐利如毒针的反噬之力,顺着他的探查,直刺而来!
张仲景面色不变,指尖轻震,将那丝反噬之力无声化去。心中却陡然一沉。这非天灾,
实乃人祸!有绝顶高手,以无上毒术或邪法,篡改了九幽瘟煞,
将其变成了某种针对生命本身的恶毒诅咒,更在其中布下了极其阴险的禁制,
防止任何人探查根源。他起身,目光如冷电,扫过死寂的长街,
向那瘟气最浓郁、几乎化为实质墨绿的核心区域——似乎是原本城中繁华所在的平康坊方向。
就在他神意集中望向那片区域的刹那——呜……一缕极细微、极飘忽的箫声,
竟穿透层层瘟瘴,钻入他耳中。那箫声诡谲异常,不成曲调,时如怨鬼低泣,时如夜枭桀笑,
丝丝缕缕,勾人心魄。而在那噪音深处,
却隐藏着一丝几乎被彻底抹平、却终究未能尽去的……温热与熟悉。张仲景猛地僵住。
这箫声……三百年前,华山之巅,雷火交加。那浑身被瘟煞黑气吞噬、癫狂狞笑的身影,
在被他以《伤寒杂病论》最终章圣言击碎元神、即将彻底湮灭之际,曾用最后气力吹响的,
正是这般扭曲刺耳的调子!那是与他亦徒亦友,最终却叛出医道、以身饲瘟,
被他亲手斩灭的——“元化……”游方郎中的身躯内,爆发出只有神祇才能感知的剧烈震荡。
他死死盯着那箫声传来的方向,瘟气浓稠如墨,却在其中央,
隐约勾勒出一抹极淡极虚的残影,轮廓依稀是旧日模样,正对着他,扭曲摇曳,似笑非笑。
下一刻,残影与箫声一同倏然消散,仿佛只是瘟疫制造的又一重幻觉。但张仲景知道,不是。
那本该随瘟鬼一同化为飞灰的残魂,为何会出现在此?与这变异的九幽瘟煞,
与这阴阳双绝的死症,又有何干系?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已从原地消失,
化作一缕难以察觉的清风,直射平康坊。越往深处,瘟煞之气越重,几乎凝成胶质,
封锁巷陌。凡人至此,顷刻化为脓血。风中开始出现低语,不再是单纯的痛苦***,
而是夹杂着恶毒的诅咒与癫狂的呓语,扰乱心神。终于,他踏入平康坊核心之地。眼前景象,
令神祇亦为之屏息。只见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缝隙,深不见底,
浓郁如墨汁的九幽瘟煞正从中源源不断喷涌而出,化为无数狰狞鬼手,抓向虚空。
而裂缝周围地面上,竟以干涸凝固的紫黑色血液,画着一个庞大而邪异的阵法!
阵法纹路古拙阴森,绝非当今人间所有,那笔画间流淌着最纯粹的死意与怨毒,
正是它将喷涌的瘟煞强行扭曲,化为了那绝灭生机的阴阳双绝之症。而阵法最中央的阵眼处,
插着一支通体漆黑、唯有吹口处有一点暗红的九节箫。箫身微微震颤,发出无声的嗡鸣,
操控着整个死局。张仲景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支箫上。下一刻,
那墨绿色的浓稠瘟气一阵翻滚,竟在那箫旁,缓缓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青衣残破,
面容腐朽,唯有一双眼睛,透过三百年的时光与怨恨,灼灼地、癫狂地、带着一丝刻骨嘲弄,
迎上了他的视线。四目相对,跨越生死与神魔。那残影嘴角缓缓咧开,
一个无声却足以撕裂时空的笑容。游方郎中的袍袖无风自动,身侧虚空之中,
隐隐有金针虚影与古老药篆浮现、破灭。他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
砸入这死寂的魔域:“果然…是汝。”第二章 残箫引煞,故人魔影张仲景化身的那缕清风,
在触及邪阵边缘的刹那,便被一股阴冷粘滞的力量强行阻遏,显出行迹。青衫微漾,
他立于阵前,身后是死寂的长安坊街,面前是翻涌咆哮的墨绿瘟煞与那血色邪阵。
空气中弥漫着***与金石熔铸般的奇异腥气,吸入口鼻,竟灼得神喉微微发干。
那支九节箫无声震颤,每一下都引动地缝中的瘟煞如潮汐般涨落,阵法的紫黑血纹随之明灭,
散发出令人神魂悸动的绝望死意。他的目光越过空间,牢牢锁住那瘟煞凝聚成的模糊人形。
腐朽的面容依稀可辨旧日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曾浸透济世救人的热忱,
如今只余下被漫长怨恨熬煮成的猩红与混沌,
还有那几乎要溢出来的、针对他而来的疯狂嘲弄。“元化…”张仲景再次开口,
神音已压下震荡,只余下冰冷的确认,“华元化。”那残影的笑意在扭曲中扩大,无声,
却比万鬼哭嚎更为刺耳。它缓缓抬起一只由瘟气凝聚、不断溃散又重聚的手,
虚虚指向张仲景。一股尖锐的意念,裹挟着滔天的怨毒与三百年的不甘,
强行刺入张仲景的神识:“……仲景……师兄……别来……无恙?”声音破碎,
如同砂砾摩擦,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亲昵与恨意。“汝竟残存于世。”张仲景漠然回应,
周身隐有金色符文明灭,将那侵袭的神念恶意悄然化去,“此般邪阵,逆乱阴阳,绝人生机,
乃汝所为?”“呵呵……哈哈哈——”那残影的神念陡然变得尖锐狂放,
我那‘好徒弟’的残魂碎片纠缠撕扯……我又岂能……参透这阴阳互噬……死中求活的妙法?
”残影的手臂猛地一挥,下方邪阵血光大盛,地缝中喷涌的瘟煞骤然加剧,
化作数条狰狞的墨绿巨蟒,仰天无声嘶啸,整个长安城的死气又浓重一分!“看见了吗?
师兄!”残影的神念充满癫狂的炫耀,“你救世……我灭世!你辨证施治,
调和阴阳……我偏要逆转阴阳,令万物同绝!
这‘阴阳绝户阵’……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贺礼!
恭贺师兄……登临神位……香火鼎盛啊!哈哈哈哈!”张仲景面色沉静,
眼底却似有万丈寒潭凝结。他不再多言,抬指于虚空一划。嗤——!
一道清冽如泉的金光自他指尖迸发,化作一枚古朴玄奥的符文,
正是《伤寒论》中祛邪扶正的基础圣言。符文如利箭,直射那翻滚的瘟煞巨蟒。然而,
以往无往不利、对瘟瘴之气有绝对克制之效的圣言金光,此次触及那墨绿瘟煞时,
竟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金光迅速被污秽染黑、吞噬,虽也消磨了不少瘟煞,
但终究未能竟全功,反而似激怒了那无形之物,令其翻滚得更加暴烈。
“没用的……师兄……”华元化残影的神念带着讥讽,
“你的方子……你的圣言……治的是常疫……救的是可救之人……而我此瘟……根植死意,
以怨为核……你的药……越是对症……它便越是……亢烈反噬!
”“你且看看……这满城百姓……他们的脉象……可是你熟知的任何一种‘症候’?
哈哈哈哈!”张仲景眉头微蹙。方才一试,他已验证心中所想。此变异的九幽瘟煞,
融合了华元化疯狂的残魂意志与某种更深邃的死寂之力,已非单纯疫气,
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法则。寻常医道圣法,于此确实事倍功半,甚至可能助长其威。
但他乃医圣,执掌的绝非仅止于“常法”。他并指如剑,缓缓于身前勾勒。这一次,
并无璀璨金光,只有一丝丝极细微、近乎透明的气息流转,
仿佛在引动天地间最本源的生机与死寂的平衡之力。周围躁动的瘟气遇到这无形流转之力,
竟稍稍平复了些许。华元化残影的笑声戛然而止,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
“阴阳……律……”他嘶声低吼,那是一种混杂着憎畏的咆哮。
就在张仲景欲引动更深层法则之力时,那插在阵眼处的九节箫猛然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啸音!
呜嗡——!箫声不再是之前的飘忽诡谲,而是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墨色音波,
如同裂天之刃,直劈张仲景眉心!音波之中,竟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
皆是下方长安城中受瘟煞折磨乃至死去的生灵,它们的怨气被强行抽取,
化为了这致命一击的养料!以众生之怨,攻伐医圣之神魂!与此同时,
华元化残影趁势猛地扑向那支九节箫,身形与箫身一触,瞬间融合。嗡!箫声再变,
不再是单纯的尖啸,而是化作了无数重叠的、癫狂的呓语与诅咒,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疯狂冲击张仲景的神智。“师兄——!” “为何杀我——!” “医者只能救人吗?
不能杀人吗?!” “你看这众生丑态!值得你救吗?!” “与我一同……欣赏这绝景吧!
哈哈哈!”旧日阴影与今朝惨状交织,怨毒诅咒与神魂攻击并存。
张仲景周身透明气流急速旋转,将那墨色音波与怨念冲击大半卸开、化去,
但仍有一丝极致阴冷的秽气穿透防御,掠过他的神念。他身形微微一晃,
脑海中竟浮现出刹那的眩晕,眼前景象微微扭曲,仿佛看到三百年前华山之巅,
华元化坠崖时那双难以置信又充满诅咒的眼睛。而那支融合了残影的九节箫,借这一击之隙,
爆开一团浓稠的黑绿雾气,猛地向下一沉,竟欲带着整个邪阵,
遁入那喷涌着瘟煞的地缝深处!“想走?”张仲景稳住心神,眸中寒光骤盛。他右手虚抓,
药箱之中,一枚长约七寸、通体流光溢彩的金针自行飞出,落入他掌心。针名“定辰”,
定天地邪祟,镇八方瘟罡!他手腕一抖,定辰针化作一道撕裂昏暗天地的金色闪电,
无视空间距离,直刺那即将遁入地缝的九节箫!然而,
就在金针即将击中箫身的瞬间——那地缝深处,除了喷涌的瘟煞,
竟猛地探出一只完全由苍白骨骼拼接而成的巨爪,五指狰狞,
指尖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紫色死气,一把抓向定辰神针!铿——!
金石交击的刺耳锐响震彻四方,金光与死气疯狂绞杀、湮灭!定辰针去势被阻,倒飞而回,
悬于张仲景身前,嗡鸣不已。而那骨爪之上,亦被神针之力崩裂数道缝隙,缓缓缩回地底,
留下一声沉闷而充满恶意的咆哮在地缝中回荡。就这么一阻,
那九节箫已裹挟着华元化残影得意的尖啸,彻底没入地缝深处,消失不见。
下方的邪阵血光随之暗淡少许,却依旧顽固地运转着,
持续不断地将致命的变异瘟煞泵入人间。张仲景并未追击,他立于原地,收回定辰针,
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一缕极淡的黑气,正缠绕其上,试图钻入神体。
正是方才那骨爪阻拦时,趁机沾染上的死气。
这死气……精纯、古老、充满了一种绝非华元化所能拥有的、漠视一切的亘古恶念。
他缓缓攥紧手指,那缕死气被强行碾灭。抬头望向那深不见底、仍在喷吐瘟煞的地缝,
张仲景的目光穿透重重污秽,仿佛看到了其下连通着的、某个更为幽暗恐怖的存在。
长安之变,非止于一场复生的瘟疫,一个疯狂的故人。尚有魔手,藏于更深之暗处。风中,
只余下华元化残影消失前那充满恶意与引诱的神念余波,丝丝缕缕,
萦绕不散:“师兄……地狱已开……你可要……慢慢品尝……”第三章 九幽疑踪,
神针探煞地缝深处回荡着那声充满亘古恶意的咆哮,渐渐低沉,
最终被永无止境喷涌的瘟煞呼啸声吞没。邪阵血光虽因九节箫的遁走略有暗淡,
却依旧顽固地闪烁着,将致命的变异瘟毒源源不断泵入长安的经脉。张仲景静立原地,
神容无波,唯有眼底深处寒芒流转,如冰封下汹涌的暗河。他缓缓摊开手掌,
凝视着指尖那缕被强行碾灭的死气残痕。这死气,阴寒彻骨,其质沉重如万载玄冰,
更带着一种漠视生灵、凌驾于凡俗怨毒之上的纯粹腐朽之意。
绝非华元化那癫狂怨恨所能孕育,更像是……源自某个更为古老、更为深邃的黑暗渊薮。
他抬眸,神目如电,再次投向那狰狞的地缝。目光穿透翻涌的墨绿瘟煞,
试图窥探其下连接的幽暗。然而,那深处似有无形屏障,阻隔神念,只余一片混沌与死寂,
以及那骨爪残留的、令人神格都微微颤栗的威压。
华元化残影最后那充满恶意的引诱犹在耳边。“地狱已开……”莫非,
这地缝竟真的贯通了九幽某处禁地,引来了不该现世之物?而华元化,不过是恰得其便,
甚至……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心思电转间,张景仲并未迟疑。他右手虚拂过身前药箱。
箱盖无声开启,内里并非凡间草药银针,而是一片旋转的微缩星云,
无数流光溢彩的药材虚影与符文沉浮其中。他指尖探入,精准地拈出三枚长针。一针赤红,
灼热如烈阳,名曰“炎阳”,专克阴寒邪祟。 一针湛蓝,清冷若冰魄,名曰“凝霜”,
可定神魂躁乱。 一针黝黑,古朴无华,却沉重异常,名曰“镇岳”,能镇八方地气。
三针悬于他身前,发出低微却频率各异的嗡鸣,与他周身流转的神力共振。
张仲景并指一点那喷涌的地缝,口中低颂古老医道真言。
三枚神针顿时化作红、蓝、黑三道流光,呈品字形射入地缝!“嗡——!
”神针甫一进入地缝范围,便遭到狂暴的瘟煞与那邪阵之力的疯狂阻击。
墨绿色的气焰如同拥有生命般扑咬上来,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响。炎阳针红光大盛,
灼热之力将迫近的瘟煞不断汽化;凝霜针蓝芒流转,所过之处,
狂躁的瘟气变得迟滞冰封;镇岳针则沉重压下,强行稳定着周围剧烈波动的地脉煞气。
三针艰难却坚定地向下深入。通过神针传递回的感知,
地缝下的景象碎片般涌入张仲景识海:并非寻常岩石土壤,两侧壁障光滑如镜,
却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增生的墨绿色菌毯,散发出浓烈的腐朽气息。越往下,
那股精纯古老的死气越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得令神针前行阻力倍增。忽然,
凝霜针传来一阵剧烈悸动!下方百米处,侧壁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爪形凹坑,
坑缘残留着几片苍白碎骨,与方才阻拦定辰针的骨爪质地一般无二!碎骨之上,
死气浓郁得几乎化为黑紫色的液滴,正不断侵蚀着周围的一切。而更令人心惊的是,
在那爪坑深处,张仲景感知到了一丝极微弱的、几乎被死气彻底同化的……熟悉气息。
华元化残留的气息!并非那癫狂的残影,而是更为本源、更为破碎的一点真灵碎片,
如同被强行撕扯下来,禁锢于此,正被那古老死气缓慢而残忍地吞噬、消化!
张仲景神容一凛。果然!华元化并非完全自主。
他的部分残魂竟被更可怕的存在撕扯、囚禁于此,既是作为滋养那古老死气的食粮,
或许……也是作为引诱他前来探查的诱饵?就在他心念闪动之际,镇岳针猛地一震,
传递回下方地脉异常躁动的预警!轰隆隆——!地缝深处,
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死气狂潮!这狂潮并非单纯的能量冲击,
其中更夹杂着无数尖锐的、充满绝望与恶意的精神碎片,如同亿万亡魂的瞬间嚎哭,
顺着三枚神针与张仲景的神念连接,反向冲击而上!张仲景周身神力自动护体,
透明气流急速旋转,将绝大多数精神冲击化解。但那股狂潮的核心,那精纯古老的死气,
却凝聚成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扎向他的神念!噗!张仲景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
眉心处一点金芒急闪而灭。那死气尖刺虽被及时阻截震散,
却仍有一丝极致冰寒的余韵渗透而入,令他神识海中泛起瞬间的空白与僵冷。
几乎在同一时刻,下方那被囚禁的、属于华元化的那点破碎真灵,在这死气狂潮的冲击下,
发出了最后一声微弱到极致的、充满极致痛苦与一丝……懊悔?的嘶鸣,旋即彻底湮灭,
被那古老死气完全吞噬。三枚神针与那湮灭的真灵气息有细微联系,受此冲击,光芒骤暗,
发出一声哀鸣,竟被那死气狂潮强行逼退,倒飞而回,叮当几声落回张仲景身前针囊,
针身光华黯淡,灵性受损。地缝中的死气狂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又恢复了那永无止境的瘟煞喷涌,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张仲景知道不是。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九天云宫中都未曾有过的凝重攀上他的眉宇。华元化彻底寂灭,
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抹去。而那地缝之下的存在,其强大与诡异远超预估,
不仅拥有可怕的死气力量,更能敏锐察觉他的探查,并施以如此凶狠精准的反击。它是什么?
为何能驱动九幽瘟煞?囚禁华元化残灵意欲何为?这覆盖长安的阴阳绝户阵,
最终目的又是什么?谜团非但未解,反而更深。他收回三枚受损的神针,
目光再次落向那运转不息的邪阵。阵眼处的九节箫虽已遁走,但阵法根基仍在,
仍在持续散播死亡。必须先遏制此阵,再图深入。张仲景抬手,指尖神力凝聚,不再是试探,
而是引动了更为本源的法则之力,虚空划出一道繁复古老的金色符箓,缓缓压向那邪阵核心。
然而,就在金色符箓即将落下之时——“救……救命……”一声极其虚弱,
却清晰可闻的孩童啜泣声,竟穿透层层瘟煞与阵法屏障,微弱地传入他耳中。声音来源,
就在这平康坊边缘,一处半塌的屋舍之内。张仲景动作微微一滞。神目扫去,
只见那屋舍角落,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童被压在倾倒的梁柱下,小脸污浊,气息奄奄,
周身已被淡淡的墨绿色瘟气缠绕,命若游丝。更可怕的是,那孩子的额头上,
青黑色的螺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皮肤下冰火交织的异象开始显现。
他正在被瘟疫转化,即将步入阴阳双绝的死境!而这样一个垂死的凡童,竟能在此地,
将声音传递出来?张仲景目光一凝,瞬间看破虚实——并非孩童特殊,而是那地缝下的存在,
故意放松了对此地的屏蔽,将这濒死孩童的哀鸣,送到了他耳边。又是一个饵。冰冷的神心,
于此刹那,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救,或许正中对方下怀,暴露更多,
甚至陷入更精心布置的陷阱。不救,则医圣之道,顷刻成空谈。金色符箓悬于半空,
神性的光辉映照着下方翻涌的邪阵与远处孩童微弱挣扎的身影。抉择,只在一念。
第四章 稚子悲鸣,神心抉择那声微弱的啜泣,像一根淬毒的冰针,
精准刺入张仲景神念运转的核心。金色符箓悬停于邪阵之上,神力流转为之凝滞。神目如电,
瞬间便看透那半塌屋舍内的惨状:梁柱压身,瘟煞侵体,
阴阳双绝的死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那稚嫩的身躯里蔓延。
更看透了这哀鸣得以传出的真相——周遭瘟煞与死气屏障被刻意松动了一隙,
恰够这绝望之声溢出,精准地递到他耳边。一个卑劣而有效的饵。冰冷的神心深处,
那沉积千年的平静湖面,终被这颗投入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救,
便是明知故犯,踏入那幽暗深处存在的算计,前方或许是万丈深渊。不救……则他百年道行,
万家香火,所秉持的“医”之根本,立成虚妄。时间于神祇而言本无意义,
此刻却仿佛被拉长。邪阵的血光在下方明明灭灭,映照着悬空的符箓与神祇毫无表情的侧脸。
长安的死寂之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尘埃,也卷来那孩子气息愈发微弱的痛苦***。
抉择只在瞬息。张仲景眼中最后一丝波动敛去,化为绝对的沉静。他悬空的手指挥落。
那枚本欲镇压邪阵的金色符箓方向陡转,并非射向孩童,而是化作一道暖融融的金色光罩,
如同倒扣的玉碗,瞬间将那座半塌的屋舍连同其内孩童笼罩其中!光罩之上,
无数细小的医药符文流转生灭,强行隔绝了外部瘟煞的持续侵蚀,暂缓了死症的恶化。
几乎在光罩成型的刹那——“嗤嗤嗤!”孩童身下的地面,那原本看似普通砖石的位置,
猛地浮现出数道与外界邪阵同源却更为隐蔽阴毒的紫黑血纹!它们如同被惊动的毒蛇,
骤然弹起,化作数条凝练的死气锁链,不再是针对孩童,
而是直接缠向张仲景布下的金色光罩,疯狂腐蚀吞噬其上的神力!果然有后手!
若非他早有戒备,直接以神力接触孩童,此刻必被这阴毒禁制缠身!张仲景冷哼一声,
并未撤回光罩,反而并指一点。“镇!”一声轻喝,如同律令。
光罩之上流转的医药符文骤然亮起,变得灼目耀眼,仿佛无数枚微缩的太阳在同时燃烧。
那死气锁链一触即发,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冰雪遇沸汤般迅速消融瓦解!然而,
就在锁链崩碎的瞬间,其核心处一点极度凝聚、几乎化为纯黑的死气猛地爆开,并非攻击,
而是化作一道扭曲的、瞬息即逝的印记,无视光罩阻隔,闪电般印向地上孩童的眉心!
速度之快,时机之刁钻,竟抢在张仲景神力回转的间隙!张仲景瞳孔微缩,左手虚抓,
药箱中一枚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灵枢针”已然在手,屈指一弹。咻!透明细针后发先至,
于千钧一发之际击中那点黑色印记!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极轻微的能量湮灭之声。
灵枢针与黑色印记同时消散于无形。孩童身体剧烈一颤,额间青黑螺纹疯狂闪烁了几下,
最终缓缓平复,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致命印记已被阻绝。他嘤咛一声,陷入更深沉的昏迷,
气息虽弱,却暂时脱离了即刻毙命的危机。张仲景面无表情,收回手指。
方才电光火石间的交锋,凶险异常。那地底存在的算计一环扣一环,歹毒精密至极。
它似乎极其熟悉他的手段与心性,甚至预判了他的反应。此刻,那屋舍周围,
因禁制被触发与破坏,残留的死气与神力交织,形成一小片混乱的能量涡流。
而下方巨大的邪阵,似乎被方才的扰动***,运转得更加狂躁,喷涌出的瘟煞之气陡然加剧,
墨绿色的气焰几乎要冲上半空!不能再拖延。张仲景不再看那被光罩护住的孩童,
目光重新落回主邪阵。他双手抬起,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
一道道比之前更加复杂、蕴含着磅礴生机与镇压之力的金色法诀被打入虚空,
融入那悬停的巨型符箓之中。符箓光芒万丈,缓缓旋转,如同天神之印,
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缓缓向下压去!轰隆!邪阵血光疯狂闪烁,试图抵抗。地面剧烈震动,
那深不见底的地缝中传出愤怒的咆哮,粘稠的瘟煞如同沸水般翻滚,凝聚成各种狰狞鬼相,
扑向金色符箓。然而,医圣全力施为,引动天地正气与医道法则,其威能岂是等闲?
金色符箓所过之处,瘟煞鬼相纷纷如春阳融雪般溃散,血光被强行压制、磨灭!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