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陈尘只身一人，提着斧头穿行其中，不时弯下腰拨开齐小腿深的雪层，从中刨出一两根枯枝丢进背篓。
冬日砍柴不用砍，这是他三百年积累下的经验。
虽然手指会被冻得生疼，也好过用一把生锈的铁斧对付冻得梆硬的树干。
“兴盟巡礼么……倒算一个机会。”
陈尘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思考着该如何选择自己的未来。
是成为散修，孤身一人离开苍土镇，还是等待兴盟巡礼，加入门派修行？
二者互有优劣。
散修无疑有更自由的时间，也能自主决定要去哪里，不必受门派限制，能抓住机缘，让三百年的记忆利益最大化，可相对的来说，散修修行举步维艰，修行资源是最大的问题。
况且在自身孱弱的情况下，独自在危机西伏的川疆闯荡可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果然，目前我甚至没有踏上修行大道，终究只能先加入门派栖身么……”陈尘长叹一口气，转身看着山脚下飘荡几缕炊烟的镇子面无表情。
天光逐渐暗沉，背篓里终于被碎柴填满。
拍净手上的雪渍，陈尘背起背篓循着来时的路下至山脚。
时值饭点，周遭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慢慢踏着雪路，即将进入苍土镇时，陈尘忽然间有些恍惚。
他似乎记得，三百年前的今天，好像有……“扫把陈回来了！”
还未来得及回忆，随着一声呼喝，三五个小孩子一下子从旁边雪路窜出来将陈尘的前后路堵死。
“哦……”陈尘失笑，“原来是这件事。”
“喂！
扫把陈，你笑什么呢？”
一个身材高大、头上长癞子的男孩指着陈尘说道，“吓傻了吗？”
“没有，不过……我凭什么给你们啊？
死癞子头？”
陈尘淡定地摇摇头。
他想起来了，眼前站着的几个，都是上一世无人为他撑腰时，天天抢他柴的几个孩子。
等陈尘背着被抢了大半的柴火回家，又会被听不进解释的舅娘奚落一番，惩罚不许吃晚饭。
“你叫我啥？！”
男孩摸摸头上的癞子，勃然大怒，“我们家还要烧饭，正等着柴，你不给，我们就自己抢！”
“我家也是。”
“我家也等着呢！”
……几声附和之后，几个孩子慢慢围拢过来。
面对他们既幼稚又恶劣的行为，陈尘打心底里觉得厌恶。
如果说一个人的一生会在孩童时期就确定下来，那么他们这样的霸凌行为则是给被霸凌者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不仅痛苦和自卑会伴随一世，还会造成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导致性格扭曲。
偏偏这类人还以自己的霸凌行为为荣，觉得厉害又神气，毫无半点愧疚之心。
“也好，恩仇终有报，三百年的恩怨，便从你们开始吧。”
陈尘喃喃。
“嘀咕什么呢？
扫把陈！”
眼见陈尘不为所动，癞子男孩一马当先，伸出双手朝他推搡过去。
陈尘快速侧身躲开，反握住斧柄，用锤面狠敲在癞子男孩的右小腿肌腱上。
他虽然瘦弱，可一双手臂常年砍柴，力道可比同龄人大上许多。
“啊啊——！”
杀猪一般的叫声顷刻响起，癞子男孩捂着小腿蹲下，却又正中陈尘下怀，被陈尘从背后一脚踹翻。
癞子男孩撅着***扑进雪堆，摔了个狗啃泥，其他孩子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当他们满脸惊愕地看着陈尘时己然太晚，他们被曾经放肆欺负的扫把陈，狠狠教训了一顿。
纵然双拳难敌西手，陈尘三百年的战斗经验也不是白积累的。
“都听好了，我叫陈尘，不是什么扫把陈，往日你们再抢他人柴火，我见一次揍一次！”
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五个孩子是同样的姿势，高高的撅着***，头撞入雪堆之中，左边三个，右边两个，还能隐隐听到呜咽声。
他们想哭又不敢哭，因为害怕被陈尘往***上又踢一脚。
一时间，场面十分怪异。
不知为何，陈尘想起了前世在异域曾见过的一种动物，遇到危险不敢逃跑，只是将鸟头埋进沙土中自欺欺人。
他忽然有些想笑。
“噗~”一瞬间，陈尘咧开的嘴角凝固了——他还没笑呢。
陈尘握紧斧柄猛地转头，刚好和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娇小姑娘对上双眼。
还有遗漏？！
“啊……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想笑的！”
见到陈尘举起斧头，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一边道歉一边颤抖着抬手护着脸后退。
看清来人的脸，陈尘的动作僵硬了一秒，缓缓放下了斧头。
对方并不是来找自己茬的，相反，是前世在苍土镇中为数不多会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苏雪？”
陈尘无奈地叹气，将斧头收进了背篓中，“放心吧，我不会打你的……又是你家少爷让你来帮我的？”
“嗯、嗯……”苏雪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双手叠在下摆，却又不敢看陈尘的眼睛，“少、少爷他看到这些人出镇，想、着又是来抢你……所以让、让我来帮、帮……”少女因极度紧张有些口吃，不过陈尘还算听得清楚。
所谓的少爷，其实就是苍土镇大地主家的儿子，叫做程少光，而苏雪则是他的仆从。
而帮他的理由，则让陈尘哭笑不得。
他还记得前世的自己问过程少光，对方叉着腰哈哈大笑。
“你姓陈，我姓程，我爹说了，姓程的都是本家！
我当然要帮你啦！”
显然他没有认识到陈和程之间有所不同……陈尘扶额，看向身旁的少女，“你家少爷呢？”
“在、在驴肉火烧摊子边等着你……”苏雪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他说……怕拖我的后腿……”“嗯。”
陈尘点点头，不再多言。
别看苏雪长得比他还瘦小，却实打实的是个从小培养起来的练家子，会些像模像样的拳脚功夫。
“你……好像变厉害了……”进入镇子后，苏雪蓦然开口。
陈尘摇摇头不做解释，只熟稔地嘱咐苏雪替他向程少光谢过，便径自转身离开。
他离开不久，一个身着华丽锦衣，腰佩宝玉的少年忽然出现在视野中，笑嘻嘻地冲着路中央的苏雪跑来。
苏雪眨眨眼睛，“啊……少爷您来了。”
“嗯哼，我那本家兄弟呢？”
程少光脸上笑意不减，手上扇子摇得飞快，“小雪，他没被揍吧？”
“我没……”“不用说！”
程少光哼哼一笑，“有小雪你出马，肯定把那几个小屁孩打得屁滚尿流！
陈尘呢？”
“他回……”“哦~他肯定躲起来了！
想偷偷吓我一跳是吧？”
程少光再次打断苏雪，同时凑近对方，“哪儿呢？
躲哪儿呢？
小雪，偷偷告诉我吧！”
“他真……”“哎呀你就快说嘛~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呢。”
程少光双眼放光，十分激动，“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高兴得跳起来！”
“……”苏雪三番五次被程少光打断，偏偏又对自家少爷无可奈何，最后憋得涨红了脸也没说完一句话。
首到最后程少光终于不说话了，耐心等着苏雪回话，她知道一口气说清楚一大段话的解释说明对她来说是个严峻的挑战。
苏雪酝酿许久，最后开口时却脑子一抽。
“少爷……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摇扇子……不冷吗？”
程少光期待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