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楚离缩在岩石后，数着秦兵粮队的马蹄声。
他的胃又在叫，怀里的落英刀硌得肋骨生疼——这三个月，他靠挖野菜、啃树皮充饥，好几次饿晕在雪地里，全靠刀柄传来的温度唤醒。
“将军，真要劫？”
旁边的楚童（小名叫石头，10岁）啃着块冻硬的桃树皮，牙齿咬得咯吱响。
这孩子是上个月在破庙里捡的，爹娘都被秦兵杀了，怀里总揣着块桃核，说是“家乡的根”。
楚离摸了摸落英刀，刀身的第一瓣桃花还没绽开。
他想起桃翁的话：“桃树的根，能扎进石头缝里。”
便突然拔刀冲出去，少年人的喊声在峡谷里荡开：“楚人的东西，凭什么让秦狗抢了去！”
秦兵甲的长矛刺过来时，楚离矮身躲过，刀背重重砸在对方膝盖上。
“咔嚓”一声脆响，秦兵抱着腿惨叫，楚离却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力气竟大了这么多，虎口被震得发麻，落英刀却在手里稳如磐石。
然而，就在他劈开粮车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
原本他满心期待着能看到堆积如山的粮食，以解城中百姓的燃眉之急，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颗颗楚人惨白的头颅！
这些头颅堆积如山，有的还沾染着鲜血，有的则因长时间暴露而变得扭曲变形。
它们的眼睛都圆睁着，仿佛在临死前还遭受了巨大的恐惧和痛苦。
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其中有一个老婆婆的发髻上，竟然还插着一朵干枯的桃花，那模样，与曾经给他半块麦饼的那位老人如出一辙！
他的胃部一阵翻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让他无法抑制地弯腰呕吐起来。
那股酸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将军，擦擦。”
石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脏兮兮的布递到楚离面前。
这块布不仅脏，上面还沾着石头自己的唾沫，让人看了有些恶心。
然而，楚离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接过布，随意地擦了擦脸。
石头看着楚离，眼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恐惧。
他喃喃地说道：“我爹说，吐完了还得杀。”
说完，他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一个倒地的秦兵。
楚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 16 岁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也像石头一样，在绝望中挣扎，努力地想要生存下去。
楚离记得，那时候的他，面对敌人的围攻，毫无还手之力。
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绝望，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一只野兽，长出了尖锐的獠牙，不顾一切地与敌人搏斗。
如今，看着石头那瘦小的身影，楚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而这个孩子，也在经历着同样的苦难和挣扎。
厮杀声渐渐平息，峡谷里飘起细碎的雪。
楚离蹲在尸体堆里，用秦兵的衣襟擦着落英刀，刀身的第一瓣桃花突然在雪光里绽开，淡粉的纹路像用鲜血画上去的。
“将军，你看！”
石头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他的手指向了粮车底下。
楚离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粮车的阴影处，竟然藏着二十多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难民。
这些难民们惊恐地看着楚离和他的士兵们，他们的身体因为饥饿和恐惧而颤抖着。
其中有一个瞎眼的婆婆，正摸索着车板，嘴里念叨着一首楚地的童谣。
那童谣的旋律在这荒凉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凄凉。
楚离心中一阵酸楚，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了那些曾经熟悉的歌谣。
他决定把抢来的秦兵干粮分给这些难民们，让他们暂时缓解一下饥饿。
楚离从车上拿起一袋干粮，走到难民们面前，将干粮递给了他们。
难民们感激涕零，纷纷接过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然而，楚离自己却没有吃干粮，而是接过了石头递来的一块桃树皮。
他轻轻地咬了一口，那桃树皮的味道有些苦涩，但却带着一丝家乡的味道。
楚离慢慢地咀嚼着桃树皮，仿佛在品味着那段遥远的记忆。
回程的路上，瞎眼婆婆突然抓住他的手，枯瘦的手指抚过落英刀的桃花纹：“这刀在哭呢。”
她的指尖停在第一瓣桃花的尖上，“它在替楚人哭。”
17岁的楚离没说话，只是把刀握得更紧了。
风穿过峡谷，落英刀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在应和婆婆的话。
他忽然明白，这把刀不是冷的，它装着楚人的血，楚人的痛，还有楚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