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山,是黑色的,石头棱角锋利得像刀;这里的风,带着哨音,刮过脸颊如同砂纸打磨。
世代居住在山脚下黑石村的人们,靠的就是从这吃人的山岭里讨生活。
林缚背着半篓草药,猫着腰钻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他今年十西岁,身形比同龄孩子更瘦削,皮肤是被日头和风霜染透的赭石色,但那双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山涧的寒星。
三天前,他在岭西的“老鸦嘴”看到了一株半尺高的“紫心草”。
这东西是炼制“凝心散”的主药,镇上药铺的王掌柜说过,一株品相好的紫心草,能换两斗糙米。
两斗糙米,够他活一个月。
林缚的爹娘死在三年前的兽潮里。
那天,他躲在菜窖里,听着外面妖兽的咆哮和人的惨叫,首到声音渐渐平息,才敢爬出来。
从此,他就成了黑石村最孤单的孩子,靠着进山采药和乡亲们偶尔的接济过活。
他拨开最后一片带刺的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一块突出的岩石下,紫色的草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叶片中心那点晶莹的紫,像凝固的血。
“找到了。”
林缚心里一紧,放轻脚步靠过去。
紫心草的根须浅,稍不留意就会弄断,他从腰间解下一把磨得发亮的小铜铲,这是爹留下的遗物。
就在铜铲即将碰到泥土时,一阵腥风突然从头顶压下来。
林缚头皮瞬间炸开,几乎是本能地向旁边一滚。
一道黑影“砰”地砸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碎石飞溅。
是一头“铁脊狼”!
这畜生比寻常野狼大上一圈,背部的鬃毛硬得像铁丝,此刻正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林缚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他握紧了手里的铜铲,这玩意儿对付兔子还行,遇上铁脊狼,跟烧火棍没两样。
铁脊狼低低吼着,绕着他踱步,像在打量一块即将到嘴的肉。
它的右前腿有点瘸,大概是之前跟别的野兽争斗时受的伤——这是林缚唯一的机会。
他慢慢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岩壁,将自己逼入绝境,这样至少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眼睛死死盯着铁脊狼的动作,呼吸放得又轻又缓。
爹娘教过他,遇到野兽,不能跑,一跑就输了。
铁脊狼似乎失去了耐心,猛地一蹿,带着腥风扑了过来。
林缚瞳孔骤缩,就在狼爪即将拍到脸上的刹那,他猛地矮身,手里的铜铲用尽全力向上一送!
“噗嗤!”
铜铲没入了铁脊狼相对柔软的下腹。
“嗷——!”
铁脊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它变得更加狂暴,巨大的狼头扭过来,狠狠咬向林缚的肩膀。
林缚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肩膀像被铁钳夹住,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他咬着牙,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一块尖石,拼命往狼眼戳去!
一人一狼滚作一团,在地上撞出一片尘土。
不知过了多久,铁脊狼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林缚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肩膀上的伤口***辣地疼,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他看着铁脊狼圆睁的死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死这么大的野兽。
他挣扎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株紫心草。
幸好,刚才的打斗没波及到它。
他小心翼翼地将紫心草挖出来,用湿布裹好,放进背篓最底下。
然后,他看向铁脊狼的尸体。
狼皮能卖钱,狼牙可以做护身符,连狼骨砸碎了,王掌柜也会收。
在这断骨岭,任何一点能换粮食的东西,都不能浪费。
林缚用铜铲费力地剥着狼皮,手指被划破了好几处,鲜血滴在狼尸旁边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上。
那石头是他刚才摔倒时从怀里掉出来的,是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一块巴掌大、刻着奇怪纹路的黑石,非金非木,摸上去总是冰凉的。
就在血滴落在黑石上的瞬间,异变陡生。
黑石突然微微发烫,上面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闪过一丝极淡的银光。
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气息从黑石里钻出来,顺着他的指尖伤口,流进他的身体。
那气息流过之处,肩膀的剧痛竟然减轻了不少,连脱力的身体都仿佛注入了一丝力气。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好像“看到”了周围的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亮晶晶的光点,这些光点被黑石吸引着,慢慢向他靠近。
“这是……”林缚愣住了。
他曾在村里老猎户那里听过“修仙者”的传说。
说那些人能吐纳天地灵气,飞天遁地,长生不老。
难道这些光点,就是传说中的“灵气”?
他握紧黑石,那股清凉的气息还在缓缓流淌。
他试着按照老猎户瞎掰的“心法”,深吸一口气,想象着那些光点钻进身体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亮晶晶的光点,真的有一部分顺着他的口鼻,融入了体内,和黑石传来的清凉气息汇合在一起,慢慢流向丹田。
林缚的心脏“砰砰”狂跳。
也许,他的人生,真的能和村里其他孩子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