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瓷换得救命钱,初晓汴梁生存难
这几日里,她总想着帮王氏做些事——或是帮着扫扫院子,或是整理柴火,可王氏总拦着,说“姑娘身子没好全,先养着,这些粗活我来就行”。
黛玉看在眼里,心里愈发过意不去:王氏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缝补,中午还要去庄里几家送活计,傍晚回来还要熬粥做饭,挣的钱却只够买些糙米和咸菜,自己若是一首赖在这里,岂不是成了累赘?
第六日清晨,王氏又去镇上送缝补好的衣裳,临走前叮嘱黛玉“锅里温着粥,姑娘记得喝”。
黛玉点点头,待王氏走后,便想着帮着整理院里的柴堆——前几日下过雨,有些柴火受潮了,得搬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免得发霉。
她挽起袖子,蹲下身搬柴火,刚搬了几根,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埋在柴堆最底下。
黛玉好奇地拨开柴火,把那物件拿出来一看,是一只巴掌大的青釉瓷碗:碗口有些微磕碰,碗身沾着泥土,可釉色温润,是淡淡的天青色,碗底还有一圈模糊的印记,仔细辨认,能看出是“汝州窑”三个字。
黛玉的心猛地一跳——她在荣国府时,曾跟着宝玉看过老太太收藏的古玩,其中就有一件汝州窑的小盏。
虽眼前这只瓷碗是民窑出品,比不上官窑精致,可釉色均匀,胎质细腻,是正经的北宋汝州窑民窑精品,绝非寻常破碗。
这样的瓷器,在汴梁城里的古玩铺或杂货铺,定能卖上些钱。
她捧着瓷碗走进屋,用布巾仔细擦去上面的泥土,碗身的青釉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磕碰的地方虽影响品相,却也不算严重。
黛玉摩挲着碗沿,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不如把这瓷碗卖了,换些钱来,既能补贴王氏的家用,也能为自己日后寻生计攒些本钱。
傍晚王氏回来时,见黛玉正对着一只瓷碗发呆,凑过去一看:“姑娘这是在哪儿找着的?
这碗是前几年我在河边捡的,看着破,扔了又可惜,就堆在柴堆里了,怎么,姑娘还喜欢这破碗?”
“婆婆,这不是普通的破碗。”
黛玉把瓷碗递给王氏,指着碗底的印记说,“您看这碗底的‘汝州窑’,这是咱们大宋汝州窑的瓷,虽不是官窑,却是正经的好瓷,能卖些钱的。”
王氏接过瓷碗,翻来覆去看了看,还是没看出门道:“就这破碗?
能卖钱?
我看镇上杂货铺里的新碗,也比这个光鲜,顶多值几文钱吧?”
“婆婆有所不知,这瓷器讲究的是窑口和釉色,不是看新不新。”
黛玉耐心解释,“这汝州窑的瓷,釉色像天青,胎质也细,寻常人家难得有,在城里定能卖个好价钱。
明日我想跟着婆婆去镇上,找个收旧物件的铺子把它卖了,也好补贴些家用。”
王氏愣了愣,看着黛玉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手里的瓷碗,终究是点了头:“行,明日我带你去镇上。
镇上有个张掌柜,开了家‘聚宝阁’,专收些旧物件,就是那人有点黑,爱压价,姑娘到时候多留心,别被他坑了。”
次日一早,两人就动身去镇上。
王氏怕黛玉累着,特意借了邻居家的小推车,让黛玉坐着,自己在前面推。
路上王氏又叮嘱:“到了铺子,你先别说话,让我跟他谈,要是他压价太狠,咱们再走。”
黛玉笑着应了,心里却己有了主意——她既然认得这瓷的价值,自然不会让张掌柜随意糊弄。
镇上比王家庄热闹得多,街两旁摆满了摊位,有卖蔬菜的、卖炊饼的、卖针头线脑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王氏推着车,熟门熟路地往街尾走,不多时就到了“聚宝阁”——铺子不大,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匾,里面摆着些旧书、铜器、瓷器,看着有些杂乱。
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算账,见王氏进来,抬头瞥了一眼:“王婆婆,今日又来送缝补的活计?”
“张掌柜,今日不是来送活计的,是有件东西想卖给你。”
王氏说着,示意黛玉把瓷碗拿出来。
黛玉捧着瓷碗走到柜台前,轻轻放在柜面上。
张掌柜放下账本,漫不经心地拿起瓷碗,翻来覆去看了看,嘴角撇了撇:“这碗?
磕了口,釉色也不均,就是个普通的民窑破碗,顶多值五十文。”
果然是压价。
黛玉心里有数,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道:“张掌柜是行家,怎会看不出这碗的门道?
这碗是汝州窑的民窑精品,您看这釉色——是正宗的天青釉,摸起来温润如玉,不是寻常窑口能烧出来的;再看胎质,细腻紧实,敲起来声音清越,是好胎。
虽有磕碰,可釉色完整,胎体没裂,五十文,未免太亏了。”
张掌柜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黛玉——这姑娘穿着粗布裙,却气度不凡,说起瓷器来头头是道,倒不像是乡下姑娘。
他又拿起瓷碗,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果然发出清脆的声响,再仔细看釉色,确实是汝州窑特有的温润感。
他心里暗惊,面上却依旧装作不在意:“姑娘倒是懂些门道,可这毕竟是民窑,又有磕碰,顶多值一百文,再多我就不要了。”
“张掌柜说笑了。”
黛玉微微一笑,伸手就要把瓷碗拿回来,“前几日我在汴梁城里,见一家铺子里摆着个和这差不多的汝州窑碗,虽比这个完好些,却也卖了两百五十文。
我这碗虽有磕碰,可窑口正、釉色好,您收回去,稍作打理,卖给城里的文人,至少能赚一倍。
我也不多要,两百文,您要是愿意,这碗就归您;要是不愿意,我再去别家问问,想来总有识货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确实在汴梁城里见过类似的瓷碗,却没问过价钱,不过是借着“汴梁城里的铺子”压一压张掌柜的气焰。
张掌柜听她提起汴梁城里的铺子,心里犯了嘀咕:这姑娘既去过汴梁,又懂瓷器,怕是真不好糊弄。
他沉默了片刻,心里算了算账:两百文收下来,确实有的赚,要是真让她去了别家,自己反而亏了。
“罢了罢了,看在王婆婆的面子上,两百文就两百文。”
张掌柜摆摆手,从钱柜里拿出两百文铜钱,递给黛玉,“姑娘是个爽快人,以后要是还有好东西,尽管来寻我。”
黛玉接过铜钱,沉甸甸的,用麻绳串着,握在手里很实在。
她对着张掌柜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王氏说:“婆婆,咱们走吧。”
出了聚宝阁,王氏还没缓过神来,拉着黛玉的手小声问:“姑娘,这碗真卖了两百文?
我还以为顶多能卖一百文呢!”
“是呢,张掌柜也是个识货的。”
黛玉笑着把铜钱递给王氏,“婆婆,这钱您拿着,补贴家用。”
王氏连忙摆手,把钱推了回去:“这钱是姑娘卖碗赚的,我不能要!
姑娘还要在城里寻生计,这钱你留着,买些笔墨纸砚,或是做件新衣裳,都比给我强。”
“婆婆,我在您家叨扰了这么久,这钱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黛玉把钱塞到王氏手里,“再说,我寻生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钱您先拿着,等我以后赚了钱,再还您就是。”
王氏看着手里的铜钱,又看了看黛玉真诚的眼神,眼眶有些发红:“姑娘真是个好孩子,比我那早走的儿子还懂事。
行,这钱我先拿着,等姑娘要用,随时跟我说。”
两人推着车往回走,路过粮铺时,王氏非要买些细面和小米,说“姑娘身子弱,得吃些好的补补”;路过药铺,又买了些治咳的草药,说“巩固巩固,免得再犯”。
黛玉拦不住,只能在心里记下这份恩情。
回到王家庄时,夕阳己经西斜。
黛玉坐在院子里,看着王氏忙着做饭,手里握着剩下的几十文铜钱,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这两百文钱,是她在北宋靠自己的能力赚来的第一笔钱,也是她立足的开始。
她摸了摸怀里的“潇湘”玉佩,心里的念头愈发清晰:她要去汴梁城里,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坊,用笔墨才情养活自己,再也不寄人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