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将文件袋往怀里按了按,那些幸存者证词的边角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发卷,像一群即将展翅的灰蝶。
街角的霓虹灯突然闪烁了三下,发出电流过载的滋滋声。
林夏猛地停步 —— 那是遗忘塑形师公会的紧急信号。
她抬头望向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自己的倒影正与某个快速移动的黑影重叠,那影子手里握着的金属物件在暮色中反射出冷光,是公会特制的 “记忆消弭器”。
“他们知道了。”
林夏转身拐进狭窄的巷弄,高跟鞋踩在积水里发出慌乱的声响。
公会从不会允许塑形师违抗指令,尤其是这种涉及国家层面的记忆封存任务。
被标记的人会像被空白墨水涂抹过的字迹,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
巷尾的铁门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林夏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铁锈与檀香的气息涌了出来,老钟表铺的老板正用镊子夹着怀表机芯,镜片后的眼睛在台灯下亮得惊人。
“拾光者的安全屋选在修表铺,还真是应景。”
林夏将档案袋放在布满划痕的玻璃柜上,那些陈列的古董怀表突然集体发出嗡鸣,表盘里的指针开始逆时针疯狂转动。
老板放下镊子笑了,他指尖划过最近的一只银壳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林夏看见里面嵌着块与男人那枚相同的记忆共鸣器:“这些老物件能听见记忆的残响。
你带来的文件袋里,藏着上千个没被彻底抹去的声音。”
玻璃柜突然震颤起来,最底层的铜制座钟发出断裂般的轰鸣。
林夏瞥见窗外掠过三道黑影,公会的追踪者己经绕到了后巷。
“他们用了‘记忆定位仪’。”
老板迅速掀开柜台下的暗格,“赤雾事件的记忆残响太强烈,你带着这些证词走在街上,就像举着信号灯。”
暗格里整齐码放着二十多个玻璃瓶,每个瓶底都沉着团半透明的雾气,在灯光下缓缓舒展成不同的形状:哭泣的女人轮廓、扭曲的树木影子、正在融化的建筑模型。
林夏认出这是 “遗忘残响” 的实体形态,是被空白墨水抹去后残留的记忆碎片。
“这些是我们十年间收集的。”
老板将标着 “2015.7.12” 的瓶子推给她,“赤雾最浓那天的记忆。”
瓶中雾气突然沸腾起来,林夏的指尖刚碰到玻璃,就被一股力量拽进了记忆洪流 —— 猩红的雾气钻进实验室通风管,父亲抓着她的手按在紧急制动阀上,防护服的面罩映出他渗血的嘴角:“记住这个频率,小夏,只有你能……砰!”
后巷传来破门声,老板猛地将她拽回现实。
怀表陈列柜的玻璃突然集体炸裂,无数指针飞射而出,在空气中划出银色弧线。
“用这个。”
老板将一枚黄铜钥匙塞进她掌心,“老钟表厂的地下档案室,那里有没被篡改的气象记录。”
林夏撞开后门时,正看见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站在巷口,他们手中的记忆消弭器发出幽蓝光芒,照得墙面剥落的石灰像正在融化的雪。
最近的追踪者己经举起仪器,她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那道光线下开始扭曲、变淡。
千钧一发之际,巷尾的流浪猫突然集体炸毛嘶吼。
那些猫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竟与记忆共鸣器的光芒如出一辙。
林夏突然想起男人说过的话:“动物对遗忘残响的感知比人类敏锐十倍。”
她反手将档案袋抛向追踪者,趁着他们去抢夺的瞬间冲进了地铁隧道。
身后传来纸张燃烧的噼啪声 —— 那些证词正在被记忆消弭器销毁,烟雾中飘来细碎的字迹灰烬,落在手背上像冰冷的泪。
隧道深处传来列车进站的轰鸣,林夏攥紧掌心的黄铜钥匙,钥匙链上的小铃铛随着奔跑发出清脆声响,在这被遗忘笼罩的黑暗里,竟显得格外勇敢。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那位拾光者男人正站在天台,看着手中怀表的指针指向 “记忆禁区” 的坐标。
表盘里的共鸣器突然剧烈震颤,他低头看向跳动的绿光,轻声自语:“她激活了父亲留下的记忆信标。”
而在政府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总长正将一杯威士忌倒进养着记忆残响的鱼缸。
那些半透明的雾气在酒液中痛苦翻滚,最终凝结成林夏的轮廓。
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启动‘二次清除’程序,包括塑形师林夏的存在痕迹。”
鱼缸里的雾气突然炸开,溅出的酒液在桌面上晕开,竟形成了赤雾事件那天的云层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