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息事宁人的陷阱
肖明勇跟在后面，如同被押赴刑场的囚徒。
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人显然己经听说了图书馆里发生的事，窃窃私语着。
肖明勇把头埋得更低，希望地面能裂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他的手心又开始出汗，皮肤下的刺痒感再次袭来，但他不敢伸手去挠，只能强忍着。
到达行政楼时，辅导员刘滴滴己经等在办公室门口。
他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教师，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眉头紧锁，显然己经听管理员简单说明了情况。
“进来吧。”
刘滴滴简短地说，打开办公室门。
办公室不大，布置得整洁而缺乏个性。
刘滴滴坐在办公桌后，示意两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好了，具体怎么回事？”
刘滴滴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语气公事公办。
杨晶圆再次陈述，比之前更加流畅自信，添加了“作为一名女性在公共场所学习时应有的安全感被破坏”等措辞。
轮到肖明勇时，他几乎语无伦次，反复强调自己只是皮肤病发作在挠痒，出示药膏作为证据，但明显处于弱势。
刘滴滴听完后，沉思片刻，然后对杨晶圆说：“杨同学，我理解你的感受和担忧。
这样，你先回去休息，我和肖同学单独谈谈，了解一下情况。”
杨晶圆优雅地起身：“谢谢刘老师。
我希望学校能重视这种问题，给我们女生一个安全的学习环境。”
她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肖明勇和刘滴滴。
空气仿佛更加沉重了。
刘滴滴叹了口气，身体前倾，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肖同学，我知道你可能是冤枉的。
但是你看，这件事现在很麻烦。”
肖明勇刚想说话，刘滴滴抬手制止了他。
“听我说完。
杨晶圆同学是学生会干部，成绩优秀，很受老师喜爱。
如果她坚持投诉，甚至把事情发到网上，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刘滴滴压低声音：“现在社会对性骚扰、***这类事情非常敏感。
一旦上网，不管真相如何，你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不仅是学校内，全网都会人肉你，骂你。
你的大学生活甚至整个人生可能就毁了。”
肖明勇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明白，我明白。”
刘滴滴做出安抚的手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息事宁人。
你写个情况说明，道个歉，承认行为不当引起误会，我会帮忙说服杨同学接受，这件事就过去了。
对你来说是最小的代价。”
肖明勇呆呆地看着辅导员。
道歉？
承认行为不当？
这意味着默认自己做了错事，虽然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老师，如果我道歉，不就等于承认我***了吗？”
他艰难地问。
“不是承认***，是承认行为不当引起了误会。”
刘滴滴纠正道，“措辞可以模糊一点。
重点是让杨同学感到被尊重，情绪被安抚，她就不会再追究了。
这是为了你好。”
肖明勇沉默了。
他的内心在激烈挣扎：一方面，清白的自尊让他拒绝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另一方面，对未知后果的恐惧又让他犹豫。
“想想你的父母，”刘滴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们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肯定不希望你因为这种误会毁掉前途吧？”
这句话击中了肖明勇的软肋。
他想起了母亲送别时含泪的微笑，父亲笨拙地拍他肩膀说“好好读书”的样子。
“我...我应该怎么写？”
他最终屈服了，声音几乎听不见。
刘滴滴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推过一张纸和一支笔：“就简单写一下情况，表示对自己的行为引起误会感到抱歉，今后会注意举止，保证不再发生类似情况。
签上名字和日期就行。”
肖明勇的手颤抖着拿起笔。
每一个字都像在撕裂他的自尊，但他还是写完了那份模糊的“情况说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刘滴滴拿过纸张看了看，点点头：“很好，你做了明智的选择。
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杨同学谈谈。”
辅导员离开办公室后，肖明勇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为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道歉，承认了根本不存在的“行为不当”。
几分钟后，刘滴滴回来了，面色有些尴尬：“那个...杨同学觉得你的道歉不够诚恳。
她希望你能更明确地承认错误，并表示悔改。”
肖明勇瞪大了眼睛：“什么？
还要怎么明确？”
“她希望你能写一份正式的道歉信，承认性骚扰行为，并保证不再犯。”
刘滴滴避开他的目光，“我知道这很为难，但是肖同学，事己至此，如果你半途而废，之前的退让就白费了。
杨同学说如果得不到满意的道歉，她可能会采取其他方式***。”
肖明勇感到天旋地转。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忍让换来的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得寸进尺。
“如果我拒绝呢？”
他小声问。
刘滴滴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么这件事就会进入正式投诉程序。
到时候会有调查组，听证会，整个过程漫长而公开。
即使最后证明你无辜，这个过程本身己经足够毁掉你的声誉了。
而且——”他压低声音，“学校通常倾向于相信女生的指控，尤其是杨晶圆这样优秀的学生干部。”
肖明勇闭上眼睛，感到泪水在眼眶中聚集。
他感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是绝境。
“纸和笔再给我一下。”
他最终说，声音空洞。
这一次，他写下的每个字都像刀片划过心脏。
他明确承认了自己“性骚扰行为”，表示“深刻忏悔”，并保证“再也不会有类似行为”。
签下名字时，他的手颤抖得几乎写不出工整的字。
刘滴滴拿过这份屈辱的道歉信，迅速浏览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肖明勇麻木地起身，麻木地走出办公室，麻木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手中的药膏仿佛有千斤重，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的大学生活乃至整个人生，都己经走上了另一条轨道。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刘滴滴将那份道歉信拍照发给了杨晶圆，附言：“满意了吗？
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
杨晶圆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谢谢刘老师公正处理。
我会保存好这份道歉信，希望他不会再有下次。”
她仔细将那份手写道歉信折好，收进包里，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