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坐在雕花镜前，指尖划过鬓边的珍珠流苏，镜中少女面若桃花，眼底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嫁给苏明哲——那个温润如玉、待她始终如一的苏家公子。
“小姐，吉时到了。”
贴身丫鬟春桃的声音带着喜气，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红盖头。
大红的盖头挡住了视线，只余下一片朦胧的红。
沈清辞被搀扶着走出房门，耳边是喧天的锣鼓和宾客的道贺，脚步轻飘，像踩在云端。
她想起昨日苏明哲隔着屏风说的话，他说：“清辞，待成了亲，我定护你一世安稳，沈家与苏家，会是这江南最牢不可破的依靠。”
那时她信了，满心憧憬着未来琴瑟和鸣的日子。
拜堂，敬酒，繁复的礼节耗尽了力气，也灌了不少酒。
沈清辞本就不胜酒力，几杯合欢酒下肚，脸颊烫得惊人，脚步也开始发虚。
被送进洞房时，她几乎是被春桃半扶半抱着才站稳。
“小姐，您先歇会儿，姑爷应酬完就来了。”
春桃为她倒了杯醒酒茶，又细心地将屋角的炭火烧得旺了些，“这红烛得烧到天明呢。”
沈清辞点点头，挥手让春桃出去。
红盖头被取下，她望着满室的红——红帐、红烛、红被褥，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熏香混合的味道，却奇异地让她冷静了几分。
她走到桌边，端起醒酒茶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酒意。
窗外传来宾客散去的喧闹，渐渐归于寂静，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她坐下，又站起，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雕花。
苏明哲怎么还不来？
或许是被长辈缠住了吧，她想。
苏家与沈家联姻，本就是江南商界的大事，免不了多喝几杯。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耐心地等。
红烛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时辰一点点过去。
夜深了，寒意从门缝里钻进来，她拢了拢身上的嫁衣，那厚重的锦缎此刻却挡不住心底升起的微凉。
酒意渐渐上头，眼皮越来越沉，她趴在桌上，意识开始模糊。
但即便醉意翻涌，那点残存的理智仍在提醒她——苏明哲还没来。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望向紧闭的房门，一遍遍地想，他说过会护着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刺破了室内的昏暗。
红烛早己燃尽，只剩下两截焦黑的烛芯，冰冷地立在烛台上。
沈清辞趴在桌上睡着了，肩头微微耸动，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
首到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杂乱的呼喊，她才猛地惊醒。
“沈小姐！
沈小姐！”
是管家慌张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揉了揉发沉的脑袋，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房门就被猛地撞开。
冲进屋的不是她等了一夜的新郎，而是几个身着官服、面无表情的差役，身后跟着面色惨白的管家。
“你们……” 沈清辞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宿醉的茫然。
为首的差役上前一步，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沈氏涉嫌通敌叛国，私藏禁物，着令即刻查抄家产，收押全家待审。
此案由苏明哲全权督办，沈家与苏家婚事，即刻作废。
钦此——通敌叛国？”
沈清辞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桌沿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不可能！
我沈家世代经商，奉公守法，何来通敌一说？”
差役面无表情：“沈小姐，皇命难违，请吧。”
“苏明哲呢？”
她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声音发颤，“让他来见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差役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苏大人此刻正在前厅清点赃物，沈小姐还是配合些好。”
正在清点赃物……沈清辞只觉得天旋地转，昨夜的憧憬、等待、醉酒后的恍惚，此刻都化作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扎进心口。
原来，她等了一夜的新郎，不是被缠住了，而是忙着在天亮后，亲手将她的家族推入深渊。
原来，这场盛大的婚礼，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望着窗外彻底亮起来的天色，又看了看那两截早己熄灭的红烛，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嫁衣的红色，刺得她眼睛生疼。